他要求紧密掌握课题进度。
工作上的事,他很少给人任何误会的机会,所以这个直白的要求显得有些不客气。
田中志事业瓶颈有五六年,但是科研资历可能都快和燕知年纪一样大了。
他答应燕知的条件,多少是有些勉为其难的憋屈意味。
但是第一次联合组会结束,他就主动去找了燕知:“要是燕老师方便,要不我们这联合组会加到两周一开?”
那时候燕知再当着他的面查日程,田中志就不觉得冒犯了。
因为他知道燕知不是在摆架子,只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燕知忙。
田中志也不好说三天两头找他,但今天一听见风吹草动就赶紧过来了。
“这事儿有点麻烦,新上来的邹院长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把科技楼上的几个大实验平台都分给免疫组的实验室管理了,这是钱的事儿,咱们左右不了。”
他看看燕知,“但是他要插到你实验室里的人,实在有点麻烦。”
燕知对此一无所知,“是什么人?”
“是之前自然科学基金委薛副主席的姑娘,做免疫的。”田中志摇摇头,“之前这薛主席在位的时候审基金很苛刻,大部分时候人脉走不通,好多人硬着头皮巴结都没用。去年他下台了,一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始为难他姑娘在的实验室。”
他挺惋惜的,“原来这个薛主席在的时候,他姑娘做科研做得好像还可以。然后这一年跟她实验室闹得很僵,她老板大概是不想留她,怕一直被连累吧。”
“康大的吗?姓薛?薛什么?”燕知打开谷歌学术。
“薛镜安。”田中志看他搜索,有点慌,“燕老师,这学生可不敢收啊!培训得再好再成熟也不能要。”
燕知滑动鼠标滚轴,看着“薛镜安”名下的一串发表历史,“非常出色的经历。也确实从去年开始停滞了。但这不是她的责任。”
“哎您甭管是谁的责任,我上次开会还听几个老师私底下说她导师正找借口劝她退学呢。之前这姑娘跟她导师发火摔了一屋子烧杯量筒,疯了一样。”田中志怕他只知道爱才,指指脑袋低声说:“这姑娘没少吃苦,可能这儿也没那么稳定。”
燕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笑了,“田老师还会看病?”
“哎不是不是!燕老师你怎么……这是人就明白是个烫手山芋啊!”田中志叹气,“学校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院长换届了,正好把她从免疫口甩到神经口。”
他又想到一条,“她是免疫背景,你明白吗?跟你甚至不是一个方向。”
“免疫挺好。正好田老师不是做神经免疫?她来我实验室,田老师想做联合导师吗?”燕知认真问道。
田中志一听要吓疯了,“不不不不!燕老师我直跟你说:别淌这浑水!你就说你现在带不了免疫的学生,投票决议的时候让她直接退学就完事儿了!”
燕知还在仔细看薛镜安的文章发表年份,“她博士至少……三年级了吧?”
“对啊!”田中志以为他想通了,松了口气,“她博士第四年了,不延毕明年就该毕业拿学位走人了,不可能给你做多少产出的。”
“一年很长的。如果一年不能有工作开始产出,不是她的问题,”燕知淡声说:“是我的问题。”
田中志看着他,合不上嘴,“那,那之后呢?”
“一年做完神经方向的课题确实紧张,”燕知稍微回忆了一下学校的政策,“她的工作足够她明年拿学位,之后她可以以博后身份完成在这儿的工作,文章发表之后会很利于她找正高教职。”
“不是……人这……”田中志抓了抓自己的地中海,“燕老师,谁都不敢要的学生,你连以后帮她找教职的事儿都想好了?”
燕知清楚地把自己心中所想分析给他听,“你说了,她之前的工作进展一直很好。我亲自看了她的文章,很多工作都是在作者很少的情况下完成了很大量的实验,说明她有足够高的科研热情。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田中志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服他,“那她成果好可能是沾她爸的光啊!她发脾气也可能是因为她情绪不稳定……”
“万一不是呢?”
田中志忍不住地连连叹息,“燕老师,这不是做菩萨的事儿。”
“我没有要做菩萨。我们是非常直白的供需关系。她是成熟的博士生,我实验室里还没有任何一个有系统研究经历的学生。她的学术背景和个人背景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有把握。”燕知十指交叉,靠到工学椅上。
“行吧,”田中志没辙了,“从上次我跟你说要管理学生那事儿,就知道您是个不听劝的。”
燕知笑了笑,“那这学生我应该是要了,田老师如果忙,联合组会还开吗?”
言外之意,他还是怕田中志觉得自己连累他。
而且在燕知看来,如果他不愿意,那田中志的参与就是非必要的。
田中志撇撇嘴,讪讪的,“组会都得开了,学生我也不可能不管。我年纪这么一大把,让你这小年轻一比,活得多窝囊似的。”
上午跟田中志耽搁了一会儿,燕知赶下午去剧组的时间,中午就吃了两口面包应付了一下。
但他到剧组还是有点晚,片场已经开拍了。
燕知贴着墙根进去,刚坐下就看见陈杰过来,压着嗓子问他:“燕老师,吃了吗?”
“吃了。”燕知把座位让开一点,方便陈杰坐在自己旁边。
陈杰从包里拿饭的动作一顿,声音还是小小的,“我今天带了广式腊味饭配上海青,可以吃点儿吗?”
“你带来自己吃的吗?”燕知接住他递过来的电热腰带,“这又是什么?”
“都是给你带的,”陈杰一直压着声音,“我听说燕老师你这两天胃口不是很好,怕你没好好吃饭。”
他伸手帮燕知把腰带护在肚子上,轻声问:“可以吗?”
燕知这两天身体也没大问题,只是因为工作比较忙,胃口也一般,对吃不大上心。
他很少跟陌生人靠太近,有点不自在,稍微把陈杰的手让开,“我自己来,谢谢。”
“本来牧老师要等的,但是单导今天有事要早收,刚还闹了点矛盾。”陈杰把饭盒盖揭开,放到燕知腿上。
“闹矛盾了?”燕知偏头问:“因为要等我吗?”
陈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赶紧找补,“也不算,稍微讨论了两句。燕老师,你先吃点儿饭,趁热。”
腰带的电源开了之后,燕知的肚子被暖烘烘地护着,很舒服。
他小口嚼着米饭,感觉身上流的血都暖和过来了。
陈杰看他肯吃,殷勤地给他倒了杯糖水,“燕老师,您喝点儿水。”
原来燕知跟着牧长觉跑片场的时候,都是他经纪人跟着,也没觉得牧长觉特别需要人照顾。
燕知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一个这么会照顾人的秘书,“你心真细,谢谢你,小陈。”
陈杰忍不住感叹,“带了快六年糖水,终于有人来喝了。”
燕知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之前没人喝吗?那带着干什么?”
“啊,是啊,带着……”陈杰的目光飘忽了片刻,“算是我一项个人爱好吧。”
他没说自己还有带毯子买草莓和每次跟牧长觉出去应酬都要点拔丝苹果的爱好。
“会泡得太甜吗?”陈杰看着燕知捧着水杯慢慢喝,心里发酸,“燕老师,您太瘦了,是不是累得啊?”
燕知冲他友好地笑笑,“还好,没有太甜。也不会很累。我只是吃不胖。”
他饭量小。
虽然腊味饭很好吃,但是他毕竟中午已经垫过东西,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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