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张罗过年的事,累着了,前些天发烧,孟勤带她到油田医院,亲自给扎针输了液,现在烧退了,还是有些咳嗽。
她一边盛面条,一边乐呵呵地念叨:“我孙子十七咯,再长一年……可就是大人了。”
她早给隋陆准备好了压岁钱,连着生日的那份一起,就等着他回来。钱不多,老人的一份心意,隋陆自然收下了。
快到六点钟了,送奶工开始挨家挨户敲门,有人订的是酸奶,也有订鲜奶的。
隋立擎也给奶奶家订了——这一片的乳制品经销,都是陆家的烟酒店垄断的,他用这个表孝心不过是顺手的事。今天是开年头一回送奶,要签个单子,陈津南去门口签字,习惯性地在日期那一栏写下了“1999”,被提醒后怔了一下,划掉改成“2000”。
他拿着两瓶酸奶进屋,奶奶正和隋陆在饭桌上聊天。
“这眼看着……虚岁也有十八了,将来想去哪上大学啊?”
“听你爸说将来想送你去国外,我觉得不好,”奶奶有些忧虑,看着孙子低头吃面的样子,目光又变得柔和慈爱,“我看就上北京吧,离家不太远,还能常回来看看我。”
“你爷爷一直想去天安门,到底也没去成,现在我也老得走不动了,不能替他去看看……”
“奶奶,我不去北京,”隋陆放下筷子,朝奶奶笑了笑,“我和南南去南方。”
“以后也把您接过去,那边天气好,适合养身体。”
“南方……”奶奶喃喃道,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南方也好啊,我跟你爷爷也去过南方。”
“那年跟着部队过长江,我们是从枞阳过的江,啊,那会儿江上全都是小船,火把和大炮把天照得亮堂堂的,渔民摇着船,我们也在两边帮忙划……”
“在大别山那会儿,我捡了个镜子,后来摔碎了,你爷爷说,等过了江,一定再给我弄一个,”奶奶早已满头白发,可每每说起这些事,眼中却仿佛闪着年轻的光,“没想到他还真的说话算话了。”
这些故事,陈津南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小时候觉得打仗的故事新鲜,听得津津有味,长大后才慢慢懂得,奶奶讲的故事不只是故事,是她最怀念的日子。无论现在的生活如何好,奶奶还是只想回去,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到爷爷,回到战友们身边。
奶奶讲话讲累了,到最后也忘了最初的话题是什么,停下来看他俩吃饭,脸上挂着欣慰满足的笑。
陈津南也有一碗长寿面,和隋陆的一样,小春卧在桌子底下,吃饱了倒也不讨食,只守着奶奶。
老房子的时光是停止的,饭桌上,掉漆的搪瓷茶缸上还印着十几年前的标语,但人却不是静止的,人走来走去,从大门离去和归来,有时候是暂时的,有时候是永久的。人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人死了又会永远留在这儿。
过了初五初六,年味便越来越淡了,窗外响起零星的鞭炮声。
隋陆把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连着陈津南的碗一块端到厨房去洗,走到一半回过头,对奶奶说:“奶奶,明年我在长湾陪您过年。”
奶奶怔住了,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悄悄红了眼眶。
“好、好……真好。”
*
隋陆洗完澡回来,陈津南正坐没坐相地在书桌前摆弄几盘磁带——他喜欢把两只脚踩在桌沿上,弓着背,整个人缩成一团。
隋陆不爱看他这么坐,说他这样容易驼背,长不高,直接捞着后背和腿窝,把人抱到床上了。
“还有个生日礼物,我在音像店挑了好久,老板说这个卖的好,我就买了。”陈津南从被褥里爬起来,扬起胳膊给他看。
是王菲的《只爱陌生人》,去年下半年的新碟。
隋陆靠在床头,陈津南只穿一条内裤,光着腿坐在他两腿之间,屈起膝盖,将被子围在身前,两个人身上都暖暖和和的。隋陆一环胳膊,圈过他支在身前的小腿,就能把他整个拢进怀里。
一人一只耳机,心不在焉地听着歌,没看歌词纸,不知道歌名是什么。隋陆伏在陈津南肩上,鼻尖抵着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呼吸沉沉。
“去南方上学,真的很好啊?”陈津南缩了缩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更像只躲在隋陆怀里的鹌鹑。
“嗯,”隋陆闭着眼睛说,“我想去。”
“到时候我学英文专业,你可以报喜欢的理科,或者其他的也行,只要我们在一块。”
“啊……”
听上去还不错。
“那你爸妈不同意怎么办?”陈津南抓住他圈在自己小腿前面的胳膊,“还有我妈,我还没跟她说过呢。”
隋陆沉默了一会儿。
陈津南仰起脸,安抚性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会带你走的,南南,”隋陆轻轻喘了口气,扣住他的下巴,追着继续亲,含过舌尖片刻,又退出来,嘴唇反复印在脸颊上,轻轻磨蹭,“不管去哪。”
隋陆的口吻像个大人。
很久以后,陈津南依旧这么觉得。
没有隋陆的陈津南依然在慢吞吞地长大,虽然慢,但怎么说也过了好些年,他比那时刚满十七岁的隋陆要年长了许多,可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十七岁的隋陆是非常可靠的,远远超过现在的他自己。
他们是背靠着油田生长的一群孩子,父母的工资是油田发下来的,享受的福利、居住的房子、念的学校,甚至是商店卖的作业本上,全都挂着、连着、印着“油田”二字。
陈津南没想过要离开长湾,但隋陆说要带他走,他是认真思考过的,他觉得这样也可以。
因为他无条件相信着隋陆。
……
他们躲在被子底下闹了一通。
陈津南转了方向,跪坐在隋陆两腿间,握着他的性器套弄。
隋陆很久都不射,弄得他掌心里全是湿漉漉的腺液,他自己也不太好,隋陆从身后摸进他的内裤,修长的手指在肉缝里滑动,擦过逼口,轻轻捻着阴唇。他一下子抖得厉害,顾不上帮隋陆弄,隋陆就会叫他:“南南。”
嗓音低哑,熟悉又陌生,他听得耳朵发痒,没多久就夹着隋陆的手指高潮了。
夜深了,怕出去冲澡会让奶奶发现,两个人只简单擦了擦。
隋陆射了两次,眼眶泛着红,喘息未定,赤裸的上身肌肉起伏,甚至连手都有些打颤——他性兴奋的反应会比一般人更强烈,许是偷食禁果太早,身体还过于敏感时,便总是忍不住一次次要得多。
他握着陈津南的小腿,帮他擦拭腿间沾上的精液。
此时,奶奶在隔壁打开了收音机。
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结束,隋陆收拾好脏污的手帕和纸巾,拉下了灯绳。
每首歌曲间,是电台主持温柔的女声:“明天是正月初十,也是西方情人节,记得向爱的人表达情意。”
“无论是一枝玫瑰,还是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是平凡生活里珍贵的礼物,不要吝啬,用行动让他明白你的心……”
听到这里,陈津南联想到,今天的蛋糕上有那么多花,应该都是玫瑰。他也不要吝啬,于是翻身侧躺,手臂搭在隋陆身上,小心翼翼抱住了他。
察觉到这些小动作,隋陆低低地笑了,按着陈津南的后腰,将他彻底搂进怀里。
雪粒翻飞,灯光摇曳,奶奶的收音机在隔壁响了一夜。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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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少水,长湾只有一条存在感极低的河,水位低是常态,露出河滩上杂乱的碎石块,偶尔雨水多时,倒也有一番丰沛景象。
生命的色谱就像河流的涨落,不止会奔腾,还会枯涸,但它没有周期性,没有规律可言,生命的河滩露出了荒芜底色,那它便只能这样了。
奶奶走了。
走得很突然,但对她自己来说,可能是平静、意想之中,甚至带着确凿预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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