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103)

　　柳叔说完还不忘提一嘴林在野，说那几天多亏了林在野，每天都去医院，出院也是他去接的。

　　林在野站在许如青身边，打了招呼，许昌平现在见着林在野，还放不下好脸色，但也不再说什么，晚上还让家里的阿姨多做了几个菜，饭桌上问了问公司里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家里太大了，真不如爷爷之前的那间小院儿好。

　　林在野听懂了，这是许昌平的示弱，他开始接受的信号，接了话：“我们以后常回来……”

　　他想说“常回来陪陪您”，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阿姨做的菜好吃，以后常回来吃饭”。

　　第二天他们得去给爷爷扫墓，公墓在市南郊区，得早起，晚上两个人直接留在老宅住，许昌平又让人上楼收拾许如青的房间。

　　其实不用收拾，许如青虽然不怎么回来，但他的房间都是定时有人打扫，只是没有林在野要换洗的衣服，许如青给他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睡裤，想着下次回来得把林在野的衣服带过来几套。

　　林在野还是第一次进老宅里许如青的房间，里面的装修不是他公寓里的黑白灰，是很温馨的暖色调，米色窗帘配着木地板，舒适的大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整个房间都显得安静又温暖。

　　除了超大的衣帽间外，还连接着一个超大书架，上面除了摆着各种书，还摆着很多照片，都是许如青小时候的。

　　林在野站在前面，一张张看过去。

　　最边上的是许如青三岁的生日照，那时候他脸上还是婴儿肥，一小只倒跟个小大人一样，穿着定制的小西装，脖子上扎着小领结，站在蛋糕前，头戴生日帽，双手合十虔诚地许着生日愿望，看起来那个生日愿望对当时的他来说很重要。

　　还有幼儿园里他跟爸妈的合影，许如青站在爸妈中间，他长得既像爸爸也像妈妈，可以说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

　　小学入学典礼，许如青穿着校服，手里捧着一大束橙黄色的向日葵，身侧站着他妈妈，照片里的女人非常漂亮，笑容温婉柔软，胳膊搂着小如青，头歪向儿子一侧，手心爱抚地摸着许如青的头发。

　　许如青也在笑，小小的帅脸上就已经能看出他现在的影子，大眼高鼻，阳光照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光，林在野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这样的照片还有，运动会上头戴加油绑带的小少年，全班大合唱他站在c位，在家里他光着脚盘腿坐在地板上，左右手各抱着一只小猫，一只花的，一只橘色……

　　很多很多许如青小时候的模样，照片是定格的，但林在野每看一张照片，都会在心里自动脑补出动态画面，他自信，站在山尖儿上，张开双臂，纷纷扬扬。

　　只可惜照片不全，只到小学。

　　许如青给他解释，他长大了就不爱拍照了，就算拍了也不会摆出来，这些都是他妈妈给他摆的，他后来就没再动过，一直那么摆着。

　　孙柏学在车里说的那些，林在野忍不到明天，他自己问许如青。

　　“你哭过吗？”

　　许如青正在用手机回消息，没意识到是孙柏学跟林在野说了什么，回答他：“当然哭过，我们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不说全世界，就说你自己。”林在野跑到床边问。

　　许如青没抬头：“小时候的事儿，早就不记得了。”

　　“那长大之后呢？”林在野又问。

　　许如青挑挑眉：“怎么可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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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五点闹钟就响了，林在野没睁眼，他还贪恋许如青怀里的热度，在他身上又蹭了几分钟才撑着胳膊坐起来。

　　许如青一个胳膊不好使，穿衣服也是林在野帮他，等他洗完脸，林在野也已经给他挤好了牙膏。

　　他们收拾好下楼的时候，许昌平坐在餐桌边正在等他们，他看着林在野，知道许如青要带他一起去扫墓，只说了一句赶紧过来吃饭。

　　林在野开车，柳叔也跟着一起。

　　扫完墓，摆好祭品，许昌平说了一些家常话，张开嘴还想说说林在野，但半天也没发出声音来，最后叹了口气，又随风散了。

　　许昌平磕完头，受不了大早的风吹，让柳叔带着他先回了车上。

　　只剩两个人，许如青说：“爷爷，在野今天也来了。”

　　林在野看着墓碑上印着的许爷爷的照片，鼻子一酸，他又想起了以前跟许爷爷坐着一起喝茶的画面，临走之前爷爷还把茶叶包好让他带着，说让他常来。

　　林在野跟着许如青一起磕了三个头，也说了一些话，最后的声音是朝着许如青的：“我们分开之后，我去找过你，也准备去看看爷爷，但我去的时候……”

　　许如青抬起手，在林在野脖子后面捏了捏：“爷爷在年后又摔了一跤，那次很重，伤到了大脑，走之前的那段时间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多，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

　　许如青的眼神有点儿远：“但他一直都记得你，后来还让我包茶叶，让我带给你。”

　　以前的事他们都没多说，心里明白。

　　林在野还是好奇关于许如青以前的事儿，但跟孙柏学的饭局还得往后推一推，林在野晚上约了其他客户吃饭，孙柏学后面几天也说有一些紧要的工作要忙。

　　林在野连着几天在网上查了不少附近的猫舍，猫舍里卖的基本上都是品种猫，卖相好，小猫的图片拍得都很可爱。

　　林在野以前没养过小动物，想都没想过，小时候倒是经常能在路上见到流浪的小猫小狗，那些小东西跟他一样，有的甚至不比他差，他没有能力负责别的活物，顶多在路上多看它们两眼，下次再碰到了，带一些吃的东西，远远地手一扬一洒，小狗小猫往他脚边凑，摇摇尾巴然后转头专心吃地上的火腿肠碎。

　　林在野再去接许如青回家，发现林在野车后座上多了一个猫笼，里面蜷缩着一只三色小花猫，身上的毛是黑黄白相间，很小一只，很瘦，缩起来也就两个拳头大小。

　　“这猫谁的？”许如青扭头看了一眼，小猫胆子小，非常认生，在林在野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天才愿意伸脖子看他一眼，大多数时候就自己缩成一团，漆黑的眼珠转一转，警惕地看着周围。

　　“猫舍里买的，”林在野把着方向盘驱车往前，“老板说是流浪猫生的，母猫死了，小猫活着，感觉挺可怜就带回了猫舍，但这猫长得不好看，一直没人买。”

　　许如青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小猫一眼就坐直了身体，林在野看不出来他什么情绪，不知道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小猫放在许如青那边，林在野现在去他那边住的次数多，偶尔回家陪林漫吃饭，如果留宿，他们就把小猫也带过去，小猫两边轮着住，几天时间见了太多陌生人，吓得胆子更小了。

　　给小猫取名字的事可算是难住了林在野，整天捧着字典跟诗经看，就想取个好听又有气质的好名字来，让人一听就眼前一亮的，但一连好几天，取了十来个他都不满意。

　　许如青蹲在沙发边，用手指头碰碰小猫头，小猫立刻炸了毛，直接钻到沙发底下不出来了。

　　“这都多少天了，还不敢往我跟前凑，胆子小得跟个芝麻粒儿似的，别费劲翻书了，就叫芝麻吧。”

　　许如青说叫芝麻，林在野自己也嘀咕了两遍，虽然不是多有气质，但芝麻也还行，这个名字就算是定下来了。

　　“芝麻是个女孩子，你别对她这么凶，总板着个脸，现在也算当爹的人了，应该学会温柔一点。”林在野手肘鼓捣许如青，想让他多亲近下芝麻，至少不用怕他。

　　林在野头像改了，换成了两个大手捧着一只小猫，一只手是他的，一只手是许如青的，芝麻胆子还是小，依旧怕生人，只黏着林在野，虽然不怕许如青了，但也还是不亲近他。

　　以至于林在野心里一直在想，长大之后的许如青，可能已经不喜欢小猫了。

　　直到半个月后，许如青手上的伤已经好了，纱布也拆了，芝麻才不再怕许如青，偶尔在他脚边转悠两圈，吃饭的时候还大着胆子咬咬许如青裤脚，但许如青一动弹，芝麻又立刻跑回林在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