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像是转移话题一样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季商说,“不想吃。”
桑落皱眉:“不吃怎么吃药?”
季商没说话,桑落听到了两声压抑的咳嗽声,沉闷闷的,像是把手机移开,或是捂住之后才能收到的细微声响。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桑落又问。
“没有,”季商嗓音更哑了,“但是我有想见的人。”
“落落,我想你了。”
他哑着嗓子的说话声比平时更有磁性,如果说这声音像是大提琴琴弦被拨动的声响,桑落觉得那根琴弦一定是缠在了他的心上。
每个字都让他心脏发麻。
桑落希望自己的心是一块石头,这样就可以不心软,不心疼。
但显然不是。
桑落的这颗心永远会因季商而柔软,因季商而疼痛,也永远因季商而心动。
第55章 小狗走了
毕竟季商是哥哥,生病了,桑落不去看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于是桑落离开了许家,驱车去往阑珊公寓。
路上经过他们从前总吃的那家茶餐厅,桑落还买了一点吃的。
桑落没说他会过来,但季商似乎早猜到了,开门看到桑落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诧异,只有浅淡的笑意。
“不是说不来吗?”季商明知故问。
季商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桑蚕丝衬衫睡衣,脸色和衣服差不多苍白,眼窝深陷,宽而薄的眼皮多了一道折痕,嘴唇粉白干燥,的确是病得不轻。
桑落只看一眼,就不忍再看,低着头,提着两个大纸袋进门:“姐夫让我来的。”
季商挑了挑眉,没去戳穿他的谎话,伸手去接桑落手里的东西,桑落躲了一下,没让他拿。
这是桑落第一次进到这间公寓,和他想象中一样,又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极简的装修,非常符合季商嫌麻烦,懒得管的冷淡气质,室内弥漫着他常用的乌木沉香的香薰味道。
不一样的是,这套房子里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基础的装饰物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像是无人居住的样板间。
两居室,大概八十平。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分别在客厅的两边,右侧书房和客厅之间的墙壁砸了一半,做成了半开放式书房,季商坐在书桌前可以看到电脑屏幕和客厅的电视。
这样的布局显得屋子空间开阔,也显得屋子冷冷清清。桑落视线环顾一圈,发现除了书桌上散乱着的文件有那么一点人气儿,这屋子空荡得让他心疼。
“买的什么东西?”季商关上门,走到桑落身边。
随着季商靠近,桑落从室内木质调的香薰味中嗅到了一缕浅淡的带着药味的芦荟香,他没多想,回过神,往旁边走了两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空空如也的餐桌上。“你不是没吃饭吗?顺路买了一点。”
桑落将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开胃的山楂糕,清爽的什锦蔬菜烩,滑嫩的清蒸蛋羹,鲜香的乌龙鲜贝汤,以及一份润喉的冰糖雪梨粥。
“买这么多?”季商问他。
桑落说:“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你看着吃一点,我还买了一点止咳药和糖浆。”
这哪是不知道季商要吃什么,这是将所有季商喜欢吃的,现在能吃的都买了。
将所有的食物摆上桌,桑落才发现店员忘记给他拿餐具了,他想去厨房拿餐具,却见季商直接拉开餐桌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两份一次性餐具,上面还印着附近餐厅的名字,显然是他平时点外卖附赠的餐具。
桑落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感觉到季商拉了一下他的手:“坐着吧,陪我吃。”
桑落听话地坐下,原本他只打算就这么坐着,等季商吃好。可是季商一边吃一边说他好像尝不出味道,然后投喂给桑落,问桑落什么味儿,桑落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到最后,他久违地感觉到了饱腹感。
用完餐之后,桑落把桌上的外卖盒收拾了一下,季商让他放着别动,他没听。
收拾好之后,桑落又把他买的止咳糖浆拿出来,叮嘱季商记得喝,而且要过十五分钟之后才能喝水。
季商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桑落。
“好了,我要走了。”桑落说。
默然片刻,季商才开口说:“好。”
桑落拎着打包袋出门,没让季商送他。
季商也没有强求,站在门口看着桑落等电梯。在电梯即将抵达的时候,季商说:“明天晚上我还想吃山楂糕,可以帮我买来吗?”
这家店没有外送服务,桑落犹豫了片刻说“好”。
季商弯起嘴角:“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说。”
桑落应了一声,走进电梯里。
翌日傍晚,桑落买好了晚餐应约来到阑珊公寓,不过来得不巧,季商下午午睡睡过了头,桑落电话没打通,按门铃也没人开门,等了半个多小时,桑落要走的时候,季商才醒过来。
季商脸色红润,看着比前一天好了一点,哑着声音跟桑落道歉,说他睡过了头,桑落说没什么,陪着他一起吃了晚餐。
餐后,季商以工作为由,让桑落留下帮他翻译几份英文文件——启明的翻译离职了,还没招到新人。
桑落没有拒绝,一直待到十点多,还没翻译完。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桑落无论如何都没打算在这里过夜,问季商明天继续做可不可以。
季商说可以,然后放他回家,让他明天白天过来,送他出门的时候,季商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等等”。
“怎么了?”桑落问。
季商点开了电子门锁的系统,然后伸手抓住了桑落的手:“给你录个指纹。”
桑落愣了一瞬,然后轻轻地抽回手:“不了吧,你手机不要开静音就好了。”
季商闻言抬起眼皮,漆黑的眼睛,情绪莫名,沉默地僵持片刻,季商握住桑落的那只手徐徐松开,像是无声地后退一步。
“我先回去了,明,明天见。”桑落有些慌乱地往外走。
季商忽然偏头开始咳嗽,桑落脚步顿住,又转过头来,眉头皱起,眼中含忧。
等到咳嗽声停下,季商又说:“那我告诉你密码,就是你生日。”
桑落身形一僵,听到季商哑着嗓音说:“以后你来不用敲门。”顿了顿他又说,“明天见。”
有那么几个瞬间,桑落不想再来,也有更多的瞬间,桑落想要信守承诺。
其中这种分裂的矛盾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桑落的脑海里上演,此消彼长,不止不休地争斗着。
想见季商,怕见季商;想要出现,又害怕出现;想让自己只认为季商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哥哥,可又忍不住去想季商是不是真的……
往往到这一步,桑落就会强迫自己停止思绪,有时候靠转移注意力,有时候靠吞吃药物。
第二天早晨,桑落还是来了,站在门口犹豫良久,输入自己的生日,听到门锁打开的声响。
毕竟他答应了季商要完成那几份文件的翻译工作,只要完成工作就可以,只是完成工作而已。
不过今天桑落除了给季商带早饭,还带来了两盒口嚼糖,替换掉了季商书桌抽屉里的烟盒。
他来的时候,季商已经在工作了,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武林外传》,有了动静,屋子里没那么冷清了。
桑落在这瞬间忽然明白,季商为什么要把书房和客厅之间打通。
在季商转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桑落忽然很想让他搬回去住,不要这样孤独,像被抛弃了一样,只能与工作为伴。
“怎么了?”季商喊了他一声。
桑落回过神,说他热到了,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待情绪平复之后,桑落强装自然地坐到季商旁边,开始继续翻译文件。
得益于来之前喝的那杯冰美式,桑落集中注意力忙碌一上午,总算是完成了那几份文件的翻译。
季商检查了一遍之后,改了几个错误的专业性名词,说他做得不错,一会儿带他出去吃大餐犒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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