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焦虑的源头都有些模糊,对话几乎要进行不下去。宋庭往段小函身边靠近一步,他又很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你谈过几次恋爱?”
段小函表情无奈,他扯一下嘴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四次。”
“最长的一次是多久?”
段小函皱眉想了一会儿。
“忘了,几个月。”
“你跟女的才谈几个月,凭什么就能跟我一直在一起……既然不能一直在一起,跟家里说又有什么意义?……”宋庭终于把话说出口,一直沉重压在心里的不踏实感也拨云见日,“所以不如你再好好想想,跟男的……确实不正常……”
“想?”段小函抿紧嘴唇,“怎么想?”
这可把宋庭问住了,他从以前开始就光是犹豫要不要提醒对方思考他们这一行为到底正不正常,因为结论确实就是“错误”,他不知道怎么想才能想出“正确”的答案。
宋庭想了半天。
“总之先别跟你家里人说,如果以后你反悔了,喜欢上女的,那就好办了。”
“好办?”段小函伸手去兜里掏烟,摸出来,也不点火,光是摩挲,“我喜欢上女的?我要是想跟别人睡觉呢?”
宋庭看着段小函,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他咬着牙,也没忍住暴躁:“都说可以了,我允许你反悔。”
段小函沉默半天。
“一次两次的总这样,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最开始不还是你可怜兮兮地说喜欢我吗?”段小函捏着手里的烟在原地直皱眉,“你现在这话说的也太他妈轻而易举了吧?”
“啊……”宋庭感觉气氛不太对劲,硬着头皮解释,“那时候我想的太少了。”
“现在想的多,所以准备放弃了吗?”
宋庭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不过显然这种状态讲不明白事情。
“你生的哪门子气?我是让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那你希望我想明白还是想不明白?跟别人去睡觉你就高兴了吗?”
宋庭不说话了。
路灯照得满地都是灰白色,虽然开始回温,但夜太深,感觉不出来。两个人对着互相瞅,也没句说话,半天,段小函这边明显还没消气。
他看宋庭一会儿,骂:“操……你他妈真是有毛病。”然后抬脚就走。
走几步,看宋庭还愣在原地,又折回来,一把攥住他手腕,把他往自己车里领。
这次却没问宋庭去不去自己家,一路上车卡着限速的边儿开,遇到红灯什么的就猛踩刹车,然后沉默不语地把宋庭送到学校门口。
等到了地方,宋庭都晕车了,扶着车门站在那缓了半天,才问:“现在是什么意思?”
段小函手指敲两下方向盘。
“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想不就行了。”
“哦……”
宋庭心里莫名难过起来,可也没法说,只能跟段小函摆手告别。
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后面的人敲了敲车窗,回头一看,段小函的脸色还是冷得要命,却是低头在车玻璃上哈了口气,然后一笔连了颗心。
宋庭微怔,还没等有反应,这人就摆摆手,然后把车窗完全升了上去。
第74章 朋友
宋庭开始陷入一种混乱的煎熬。
那天回宿舍路上,宋庭一直在琢磨段小函画的那颗心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当时离得有点儿远,看不太清,不过从手指的动作看确实是颗心,但这样又讲不通,没错的话他俩之前是在吵架,这人按理该在玻璃上写个“滚”字。
宋庭有些后悔当时没凑过去看一眼,可一想这人发的无名火,就又有些硬气。
心想我纠结一下午还是委曲求全为你着想,你他妈还拿上乔了。不过宋庭也没生起气来,光是揣着一肚子说不上来的情绪在那焦虑。
已经是深夜,宋庭走在学校外侧的那条马路,路灯也暗起来,低头能看到拉得像怪物一样的影子。迎面走来三男两女,中间那个男的系了条荧光裤腰带,后面挽着胳膊的姐妹花皆是一身厚风衣,靴子与风衣之中隐约露截小腿。
今天周末,这是出去过夜生活的年轻人。
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荧光腰带男突然给了旁边男的后脑勺一下,半开玩笑地敲打他:“你今天别再他妈喝多了,老子发誓这辈子再不背你。”
几个人过去了,旁边一阵笑闹声,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宋庭回头看一眼,几个人掰脖儿搂腰地继续往门口走。
莫名一阵失落,跳出这段关系一看,自己不过是个遍地都是的男大学生,也爱装了吧唧地骑摩托耍帅,偶尔喝个酒还要让别人给收拾烂摊子,这段小函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跟自己混在一起。
心事重重的,宋庭光是看着那几个学生出神,还没转过身就让减速带绊了个跟头。气冲冲地站起来,一看掌心都被蹭掉半层皮。
宋庭这些天没少磕碰,回宿舍翻了一会儿掏出瓶碘伏,往手心一涂,结果乌秃秃地看着更闹心了。
他叹口气,换身衣服去宿舍后面的澡堂子洗澡。这个点儿公共澡堂已经关了,不过旁边的单间还供电,等脱个光溜站在花洒底下却浇了满头凉水时,宋庭赶紧往旁边躲,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回事,拖鞋都甩飞了。
想骂人,可不知道骂谁。宋庭在澡堂子门口举个手机差点没站成雕塑,到底没给段小函拨过去。
他真怕自己骂两句再哭出来,到时候求着人反悔。
躺在床上那股冷劲儿才往上反,在被窝里哆嗦了半天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就想找个人抱着,也不知道才这么几天怎么宿舍这张小床就睡不惯了。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关宁起夜都没睡着,宋庭一看旁边有个活人还挺高兴,结果往他跟前儿凑的时候差点被当成变态,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面前的人这才睡眼朦胧地反应过来。
“啊……是你啊,我都忘了你回来住了……”
宋庭就这么捂着肚子伤心欲绝了一宿。
第二天巴巴地等了一天消息,半个字都没等来。晚上在酒吧也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磕破手的原因,工作效率严重下滑,好在老板没来,光是被几个服务生嘻嘻哈哈地打趣。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就这么浪费了。明明很困,睡不着,白天眼皮却沉起来,在公司跑腿的时候打了一半的瞌睡,怪的是,也没人发现,中间灵光乍现地突然清醒,兢兢业业了没一会儿,领导就突然来视察,看他这么着调还很高兴,口头表扬了几句,很有以后让他签合同做正式员工的意思。
宋庭目瞪口呆地盯着老板,不知道现在怎么自己情场越失意,事业越顺利。
连着好几天,那天画颗心就走的哥们儿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动静没有。宋庭每天扒拉百八十遍联系人列表,心烦得要命,差点没把那个姓段的当发广告的删掉。晚上店里的调酒师还贱兮兮地端来杯蓝色的酒,站在那就开始介绍,最后说这酒名为“少女的眼泪”,很配他现在这个傻出。
宋庭本来很不爽,跟酒吧的几个小年轻追着闹的时候还把手上结的痂拍开了。
不过跟人待在一块儿,却是没那么闹心了。
酒吧有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孩儿,人还挺好,一看宋庭手心直往外冒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盒创可贴,要过来帮他贴。
被人抓住手的时候,宋庭瞥一眼自己手上的口子,再对比一下创可贴的大小,觉得也没必要,就把手随便拿开。
刚想说句“不用”,抬眼就看到这小孩儿一脸怔地看着自己。
宋庭这才想起来,朱老板酒吧的工作人员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不怎么直。面前这小白脸家里好像挺困难,在什么技校学了几年厨师,现在却来这当了服务生。这人不爱说话,平时跟人相处边界感很重,自己这一拒绝,搞不好要伤他心。
宋庭刚要说话,便见这人神色一敛,然后把创可贴往他手边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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