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看样儿挺不服气,好像多给宋庭面子似的,磨蹭半天,这才慢慢挪进门。进了屋,书包一扔,校服外套一脱,里面的衣裳居然是件背心。
他喘口气,问宋庭:“你怎么会有我二舅家的钥匙?”
宋庭乐了:“托你的福,我现在跟你舅关系不错。”
梁晓不说话了,他怒气冲冲瞪宋庭两眼,突然转身冲进了客房,随后传来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来了这么个小孩儿,宋庭这天晚上到底是没敢对人下手。他心虚,不敢锁门,生怕自己对人动手动脚的时候那小孩儿莽莽撞撞地冲进来,他还不想自己那点儿腌臜心思被这么个小坏种知道。
梁晓这晚上倒是没进段小函这屋干什么,一切都是宋庭心虚的臆想。不过他也没安分多久,第二天一大早,这小子“乒乓”地敲门来了。
“舅!你醒了没?!”
梁晓死命地在门外喊。
不知道段小函醒没醒,反正宋庭是醒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头都是晕的,抬胳膊看一眼手表,刚六点多。
屋里黑得跟半夜一样,门缝中透出点儿客厅的光。
宋庭本来就睡得晚,平常几乎不吃早饭,有课的时候就磨磨蹭蹭睡到七点半,起来秃噜一把脸,跟段小函俩人笑都笑不出来,直往学校赶。
这会儿被人硬生生从觉里头薅起来,宋庭感觉自己头发都开始根根往起立。他揉了把脸,下床去给人开门。
梁晓手还在捶门,宋庭把门一开,这人拳头就扑了个空。梁晓劲儿使得大,差点没跪地上去。
宋庭眼疾手快地抓了把这人的后领子,给人拎住了。
“你跟这门是有仇啊?”
梁晓一看来人是宋庭,脸色立马变了,他抻着脖子往屋里瞅两眼,然后睁大了眼珠子问宋庭:“你怎么跟我舅睡一起了?”
他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宋庭自己太心虚,老觉得梁晓在他身上安监控了,一时就有点儿不太会解释。
他不这样还好。结果明明挺正常一事儿,宋庭在这一言不发,一副叫人问住的样儿,梁晓还真就有点纳闷了。
好在梁晓只纳闷了一下,没多想,也没敢多问。他手扶着门把,靠在旁边墙上,喊:“舅!我要吃饭。”
宋庭斜着眼看这小子。
这么一个好俏不穿棉、半夜裹着烟酒味儿的叛逆小孩儿,大早上倒是养起生来了。这哥们儿折腾人真是把好手。
床上那个人被梁晓喊了几声,跟个僵尸似的慢慢坐了起来。小猫跟段小函好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人醒了,它抽冷子“嗖”地窜进屋,一边喵喵一边往床上蹦。
段小函看着小猫,先还低头温柔地摸了两把,再抬头,脸色却阴沉得吓人。宋庭在旁边看着,莫名有些幸灾乐祸,可段小函到底也没发个脾气什么的,鞋一穿,径直进了洗手间。
段小函醒了,宋庭寻思着让这舅甥俩叙叙旧,便回屋去睡回笼觉。觉睡了一半,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一睁眼,梁晓鼓着个腮帮子站门口叫他,让他起来吃饭。
看这小子那不乐意的样儿,一看就是被段小函支使过来的。段小函这人可能是管人管惯了,啥事儿都不愿意自己干,手边有个人就支使,恨不得把小猫都当人使唤。
出了房间一看,桌子上摆的早餐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小米粥配个煮鸡蛋,中间开了袋不知道谁买的咸菜,都没舍得往碗里装一下摆样子。
桌前面对他坐着的哥们儿正捏着根筷子在粥里搅拌,都这会儿了脸色还没缓和过来,脸拉得老长,看得出,他已经尽量努力面无表情了。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没滋没味。一桌上仨大小伙子,一个比一个沉默。好歹是吃完了,桌上半天没人动弹。
梁晓低着头扣了会儿手指。
“舅,老师让你今天过去一趟。”
段小函终于有反应了,他拉起宋庭胳膊看了眼他腕上的手表,然后往椅背上一靠,声音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你又干什么了?”
“我把学校消防栓玻璃打碎了。”
段小函不解:“这种赔个钱不行吗?怎么还得家长去学校?”
“调监控了,那群傻逼发现我是故意的。”
段小函无奈了,他站起来,左右寻摸一圈手机,最后掐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跟谁打电话。
梁晓这小子估计也知道自己被人拿着,低眉顺眼地收拾起了碗筷。
宋庭眼睛就没从段小函身上挪开过。这人一打电话,声音立马有了感情,恢复了惯常那副不卑不亢的圆滑模样。
真是个成功的社会人士,太他妈会装了。
这人装模作样打了会儿电话,拎着步子重新坐了过来。他双手交叉,似乎是低头思考了一下,再开口,却不是冲着梁晓。
“宋庭,”他语气并非疑问,“你今天没课。”
“嗯。”之前宋庭天天往段小函家里跑,这人早把他时间摸了个大差不差。宋庭这天一直有空,所以他在这干坐着也并不紧迫,甚至还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接着睡一觉。
“哦,那你跟梁晓去见他们老师吧。”
段小函嘴皮子一碰就把他外甥托付出去了。
宋庭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这是你外甥还是我外甥”的表情。段小函跟没看着似的,往裤兜里一掏,摸出张卡来。
他把卡递给宋庭:“我跟他们老师交代了,说我去不了,他三舅过去,你到时候装作是他三舅就行。”
这哥们儿真能编,一个身份,就能让梁晓复杂的家庭关系愈发扑朔迷离。
有这么年轻一三舅,在梁晓老师心中,段小函爸妈得多老当益壮啊。
不过也没差……段小函看着也挺年轻的。
宋庭反正觉得假扮梁晓这小子的家长也挺好玩,而且还能占他顿便宜,所以答应得也算痛快。他把卡接过来扣在桌子上,问:“这卡干什么?”
“待会儿去了估计得赔钱,”段小函一早上终于露出个笑模样,“剩下的你留着花吧。”
宋庭迟疑地看了看桌子上那张金色的卡片,然后原路推了回去。
“瞅你说的,找个家长至于还给我发工资么……”宋庭问,“这卡里有多少钱?”
“一两百。”段小函眼睛都没抬,顺着把卡塞回了宋庭兜里。
宋庭一听钱也不多,就没再往外推。等上午站在梁晓旁边低着头挨训时,他觉得这钱来得更是不亏。也不知道多大个事儿,来来往往的好几个一群老师和教导主任,戴着眼镜背着手,溜溜达达地绕着他俩念叨。
尤其梁晓这小子爱犟嘴,老师说一句他要顶上十句。
“故意破坏公共设施,情节太严重,那玻璃碎了要是扎到别的同学呢?就不是赔一块儿玻璃这么简单的事了……”
梁晓气鼓鼓地反驳:“消防栓放在这难道是摆设吗?我用一下怎么了?”
“你用行,有门你不开,谁让你用脚踹了?”
“情况紧急,门又打不开,不踹开万一火真大了怎么办?”
“情况紧急……你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烟头在厕所的纸篓子里着了,这还不够紧急吗?”
老师冷笑一声:“行啊你,在学校抽上烟了。那后来你也没把消防栓扯出去,火是怎么灭的?”
梁晓正顶嘴顶在兴头上,说得还挺骄傲:“杨震一泡尿浇灭的。”
这时正好有个小同学来办公室交作业,老师对他斜手一指:“给我把杨震也叫来!”
梁晓一听自己不小心把别人供出来了,心虚地直瞅自己脚尖,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老师一句话终于能说顺气儿,溜溜叨叨说个没完。换了三个人之后,估计是这小孩儿班主任亲自上场了,这老师看宋庭往这一站,挺潇洒一年轻人模样,连带着他一块儿训。
“你们当家长的也是,我也不是不理解你,就算是家庭情况特殊,也不是真没人管了,今天来个二舅明天来个三舅的,嘻嘻哈哈往这一站,有要管孩子的样儿吗?”老师频频摇头,“挺聪明一小孩儿,就是缺管教,一周有三天不来学校,我看他爸妈一点儿也不上心,请了这么多次都请不动,次次拿舅舅来糊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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