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看他吊着个胳膊还有心思呲着个大牙朝自己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被揍的事儿这下更是扯平了,还把人家撞折条胳膊,宋庭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他瞪这人,“你他妈有病吧,”然后调出手机里段小函的微信名片,为自己的愚蠢恼羞成怒,“你这么年轻一小伙儿怎么微信整得跟个老大爷似的?”
“老大爷?”
段小函冲宋庭招手,俩人并排往外走,到底是年轻人,这才几个小时,也就喷了点云南白药,这会儿就没多大感觉了。
刚撞上时疼得都有点儿走不动道,现在感觉起来也就像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在微信上不还一口一个‘哥’地喊我吗?怎么这会儿倒成了老大爷了。”
“瞎客套呗,不然管你叫什么?爷爷?”
“那折中一下,”段小函不怀好意地笑,“喊我爸爸就行。”
宋庭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地看着这人。
看着他微微翘着的嘴角,笑眯眯的眼睛。他这会儿嘴也不红了,而是刷白刷白的,眼睛底下挂着俩黑眼圈,配上他那苍白的脸色,跟个活鬼似的。
宋庭有点烦躁地催他。
“行了,喊你个哥就够面子的了……赶紧回家。”
“啊,”段小函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宋庭,还是笑,“我的弟,会开车吗?”
宋庭被这人笑得心烦意乱,赶紧从人手中接过钥匙。
“会。”
宋庭确实会开车,不过暂且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当初他一高考完就把这那乱八七糟的证都考了个遍,寻思着以后忙起来肯定没有时间考试,趁着有空准备准备,有备无患。
但他自从考完科三就再也没摸过方向盘一下,想起步,结果连手刹都忘了拉。段小函却看起来对他放心得很,上了车,先猫腰撅腚找了会儿猫,一看小猫窝在后座上睡得四仰八叉,没在车里拉也没在车里尿的,挺高兴,往副驾驶一靠就闭上了眼睛。
宋庭在驾驶座上捣鼓半天,想踩离合,发现人这车是个自动挡。好一通研究,最后终于晃晃悠悠开了出去,时快时慢的,把后面那小猫都轰醒好几回,“喵喵喵喵”地一直叫唤,旁边这老哥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段小函住的地方离昨天事故现场挺近,拐个弯就到。就宋庭这踩脚刹车恨不能给人颠出来的技术,好歹是没再来场车祸,平安到了家。
宋庭停车,发现副驾驶这哥们儿都睡蔫耷了,叫了他两声,一睁眼,脸色特别差,眼睛通红,挂满了血丝。
宋庭都心惊一下。
“我操,你没事吧?”
段小函扯扯嘴角,似乎想笑,但不知道是累还是怎么着,总之没笑出来。
“都骨折了,能没事吗。”
声音也哑了,跟他妈重症感冒似的。
这人虽然这么说,也没当回事。往后座探头看了看,一弯腰,一把给小猫拎了起来,揣着就往楼里走。
走两步,看宋庭没跟上来,回头叫他。
“来啊,护工,给我开门。”
宋庭看看这人,一手漂白的绷带,一手黢黑的小猫,是挺忙的,赶紧上去跟在人家旁边。
段小函就住在这新城区的某个高档小区里头,很大的两居室,带个书房。一进屋,客厅的落地窗直接把外头湛蓝的天空映到反光的地板上。厨房又大又空,空落落地架着口锅。
屋里没多少东西,所以虽然摆放得随意,倒是也不显得乱。
一进屋,段小函把小猫往宋庭怀里一扔,然后在各屋转悠了一圈关上了窗。完事就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衣服扔了一地。
宋庭把猫轻手轻脚放在地上,小猫立马撒着欢儿跑了起来,不知道钻哪去了。
“帮我下碗挂面,荷包个鸡蛋,再搁几根青菜,冰箱里都有。”路过宋庭时,段小函问他:“你会煮面吧?”
宋庭看他连表情都没有的在这支使人,完了抬脚就往浴室迈,赶紧把人叫住。
“你要洗澡?”
段小函“嗯”了一声。
“能洗么?再把胳膊洗坏了。”
段小函看起来挺不耐烦,随口应付,说的话跟没从脑子过似的。
“已经坏了,再坏能坏哪儿去。”
宋庭一瞬间都有点难以把这个人跟微信上面那个四五十岁的稳重形象联系起来。
“待会儿洗吧,我看你好像还没有醒酒。”
“不行,难闻。”
段小函在外头还撑着,假装挺有个人样的。一回家劲儿全上来了,不知是隔夜的酒劲儿还是应酬的累劲儿,总之装也懒得装,听宋庭管他,干脆不理人了,进了浴室就“砰”地把门一砸。
宋庭在门口听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也不知道他关心人两句怎么还莫名其妙冲他摔上门了,明明平时看着脾气挺好一小伙。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把人薅出来,一想他这一身酒气估计也挺难受,又这么大人了,应该不至于在里头把自己洗出个好歹,便洗了把手给人下面去了。
结果荷包蛋还没成型呢,宋庭就听到有人喊他。
重新站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段小函一改几分钟前摔门的气势,喊他进来,跟在里头被人揍了似的,声音蔫得不行。
宋庭实际不太想进去,潮了吧唧的,想到穿着整齐的自己被包围在黏糊湿润的空气中就有点儿难受,而且还要被迫近距离观摩男人的裸体。
可眼下里头待的那个醉鬼杨过毕竟跟自己还有债务关系,无视人家的需求也不太好。
一进门,浴室确实潮湿,好在视线没有直接受到裸男的冲击。这人还挺会享受,躺在个全是粉色泡沫的浴缸里,翘着条小腿,把带着石膏的那条胳膊搭在一边,露出半截胸口。
浴缸上架着挡板,挡板上立着块平板,正在放一部外国的片子。
见宋庭进来,这人闭了闭眼,呼出口气。
“把猫拿出去。”
宋庭这才感觉脚边有什么玩意儿扒拉他,低头一看,小猫正缩在墙角,被水淋了个半湿不干。
原来小东西跑这来了。
宋庭想笑,他问段小函:“你家吹风机在哪?”
段小函指了指洗手台下面的柜子。
宋庭把小猫捞起来搁到腿上,给人家扒拉着吹干了毛。这小猫一开始还表现得有些抗拒,到后来毛都干了,还不乐意从宋庭的腿上下去,呼噜呼噜地喘气儿,跟个摩托车似的。
段小函看宋庭给小猫吹毛,觉得他手法挺好,又轻又温柔,便没让宋庭出去,又支使着他过来给自己洗头。结果这人对他跟对猫一点儿不一样,拉着花洒就劈头盖脸给他往下浇,洗头膏进得眼睛耳朵哪哪都是。
段小函想骂人,又懒得骂,挺了一会儿,竟然觉得这感觉好像还不错。后面那人的大手在他头上海搓了一阵,甚至有点按摩的效果。段小函闭着眼睛,差点就睡着了。
段小函懒洋洋地夸宋庭,“你是不是在理发店干过。”
其实宋庭高中的时候还真在理发店当过一阵洗头小哥。
所以他没听出来这是个玩笑。
“嗯,你怎么知道?”
段小函听他这语气,笑了一下。
“我靠,真的啊。”
他被这勉强算个专业人员的洗头小哥伺候得挺舒服,便放心地把自己健康的那根手臂递过去。
“那你有没有在澡堂子干过,再帮我洗一下胳膊。”
“这个没有。”宋庭看段小函自己也洗不着左胳膊,便顺道从浴缸里捞了把泡沫给人搓了两下。
“澡堂子挣钱多么?”宋庭随口问。
段小函想起他遇见的那些个热衷于往洗浴中心跑的老板们,皱眉冷笑了两声。
“得看在那干什么了。”
“干什么挣得多?”宋庭给人洗完,把手上的泡沫顺手抹在了段小函干燥的脖颈上,“我干得了么?”
段小函瞥一眼从他侧面收回去的手。心想姓宋的这小子在这他妈的装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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