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跟着父母从南方的J市千里迢迢过来A市拜访父亲以前在部队时的战友。两人同批入伍,睡上下铺,感情很好,顾爸爸还在火场里救过战友的命。
退伍后,战友继承家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顾爸爸则在某个物业公司当了个小主管。
虽然不常联系,但过命的战友情没那么容易淡去,战友每年都会邀请顾浔一家到家里做客。
那一年冬天也是。他们提早一晚到的A市,第二天上午去拜访战友王叔叔,本来预备吃过午饭就走的,结果王叔叔一家太热情,非要再留他们一顿晚饭。
顾爸爸顾妈妈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这一留就留到了晚上七点多。
“从王叔叔家离开时,我们绕路去了别墅区后面的人工湖,因为听说整条湖都冻住了,很漂亮,我就想去看看。”
陆鸣殊心里还在琢磨顾浔的态度,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等故事讲到这里,他眼睛蓦地瞪大,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时间点、这个故事背景,未免也太熟悉了些……
——不会……这么巧吧。
第99章
陆鸣殊心里这样想着,却听顾浔继续说:“结果我们刚到湖边,就看见一个小男孩陷在冰窟窿里,在有气无力地呼救……”
“是你、原来是你……”尽管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可当亲耳听见真相的时候,陆鸣殊还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极小声地呢喃,“是你……”
他声音太轻了,顾浔听不清楚,只看见他很冷似的打着哆嗦,整个人用力紧绷着,脸上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
“你是不是冷?”顾浔冬天没有开空调的习惯,但陆鸣殊在的时候总要把所有房间的空调都打开,然后只穿一件毛衣或者睡衣地走来走去。“我去开下空调吧。”
“别走!”陆鸣殊急促地拉住他的手,近乎哀求地说,“别走!”
这只手掌冷得像块冰,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顾浔短暂地错愕了几秒,在起身开空调和留在原地之间选择了后者。
——陆鸣殊情绪太不稳定了,他不敢随意走开。
“你怎么了?”顾浔眉心轻皱。
“我没事,你说、你继续讲下去,我要听。”陆鸣殊死死扣住他的手掌,用力到指甲几乎要掐进顾浔的皮肉。但顾浔没挣开,继续讲那个故事。
“因为我爸退伍前是消防员,知道一点急救知识,他知道在这么冷的温度下,人在十几分钟内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到那时候,会直接从冰面上掉下去,然后溺水而亡。”
“我们不知道那孩子已经在湖里卡了多久,但如果再耽搁下去,很可能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而且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所以……”
所以顾爸爸估算了下小男孩离岸边的距离,迅速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让体重最轻的小顾浔趴在冰上匍匐前进,尽量减轻对冰面的压力,以免扩大冰面的碎裂程度,然后让顾妈妈同样趴在地上,握住小顾浔的两个脚腕,三人用接力的方式靠近小男孩。
顾浔从很小的时候就常常跑去消防大队看他爸和其他叔叔们的消防演练,也会像模像样地让叔叔们教他,因此顾爸爸对他很有信心,在岸边指挥着他如何迅速而安全的把人从冰窟窿里拉出来。
而他果然也没有辜负顾爸爸的期望,成功把人救了出来。
“小弟弟很勇敢,在冰窟窿时他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志,强撑了很久,脱险后才彻底晕了过去。他妈妈这时候也找了物业人员过来救援,没多久救护车也赶到了。”
“我和我妈浑身都湿透了,物业便带我们去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弟弟的爸爸赶过来感谢我们,还给我爸开了数额很大的支票,但我爸没要,趁着对方跟救护人员沟通时带着我和我妈偷偷离开了。”
陆鸣殊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不停说什么,却什么音节也发不出来。
顾浔顿住声音,辨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捕捉到几个字眼:“你知道……小弟弟……谁。”
他觉得陆鸣殊大概是想问他知不知道被救的那个小男孩是谁。便说:“我不知道他是谁,那时候根本来不及问对方的名字。”
也没必要问。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
“那你、为……为什么,要说……这个?”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那个小男孩就是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顾浔是真的不知道,他语气平静地说:“因为这件事情,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很大的关联。”
同样的故事,在无数个夜里困住陆鸣殊的梦魇,从另一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原来是这样的。
陆鸣殊心想,世界真奇妙啊,他惦记了快20年的救命恩人,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着。
原来就是顾浔。
而他还轻贱过对方,计划着作弄对方,差点就……差一点点就……
但好在一切犹时未晚,他最终还是爱上了对方,还没有来得及犯下那个会令他后悔终生的错误。
顾浔……
居然是顾浔……原来是顾浔……
是顾浔。
陆鸣殊更用力地扣紧眼前人的手掌。
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男朋友。
是爱人。
真好。太好了。再好不过。
“我……其实……”他想说那个小弟弟就是我啊,你救过的人就是我啊……
可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他怕顾浔对他失望。
从前怕,现在更怕。
“你真的没事吗?”顾浔问他。他人还在颤抖,手也还是冰,自己身上的温度似乎一点都没能传递到对方身上。“要不我还是去把空调开了吧?”
可陆鸣殊紧抓着他,拼命地摇头,是仍不让他动的意思。
顾浔很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觉得陆鸣殊在害怕,但他不明白对方在怕什么。
“我们是自驾来的A市,本来是预备下午就走的,因为想第二天顺路去邻市拜访另一个伯伯,就没续订房间。”
“所以尽管离开别墅区时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连夜赶路,等到了邻市再休息。”
顾浔神色原本一直挺平静的,说到这里时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下去:
“我很崇拜我爸,觉得他是个英雄,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和爸爸一样,当个消防员,能够救很多人。所以救了那个小弟弟之后,我特别高兴,在车里拉着我妈和我一起唱歌。”
而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发生的。
当时他们正在省道上,预备过一个转弯,一辆满载的大货车却在那时突然急冲出来,朝他们的车子拦腰撞过来!
小汽车在十来吨重的大货车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直接被撞到了旁边的防护栏上,顾爸爸被撞断的树枝穿胸,当场死亡,顾妈妈伤了颈动脉,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只有被顾妈妈牢牢护在怀里的小顾浔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我当时伤得也挺重的,断了几根骨头,锁骨也被树枝穿透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顾浔说。
陆鸣殊屏息凝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浔左边锁骨的位置。
他太熟悉这具身体了,知道这个地方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他摸过、吻过、咬过,也随口问过伤疤的来历。顾浔当时告诉过他是因为车祸。
可他那时候尚未认清自己的心,还蠢笨的觉得自己是在玩弄这个人,对于这场游戏之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因此根本没有去深究这场车祸。
结果真相原来是这样的。顾浔一家救了他的命,但在一个小时后,车祸却夺走了顾爸爸顾妈妈的生命,只留下了一个重伤的顾浔。
而那颗他记在心头的小红痣,也被永远掩在了那道伤疤之下。
以至于他很多次嫌弃这道疤痕的丑陋,却从未知道这份丑陋背后是何等惨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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