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和杜书彦同时怔住。
裴卓忍不住开口:“那不是穆浩出事的地方吗?你去那儿喝酒?不觉得晦气?”
“老同学之间有什么晦气的。”虞度秋看向裴鸣,“裴哥,你去过吗?”
裴卓鄙夷:“我哥怎么会去那种不上档次——”
“去过一回。”裴鸣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脸上随性的微笑无懈可击,“确实不上档次,后来就没再去过。如果你想喝酒,我有更好的推荐。”
纪凛心中暗道奇怪。本以为裴鸣会矢口否认,没想到他毫不避讳,倒让他们俩措手不及。而且裴鸣还趁机暗踩了一脚虞度秋的品味。
裴卓反应过来,不客气地明嘲:“是啊,昌和的好酒吧多了去了。度秋,你觉得那地方不错?真让人意外,我以为你会喜欢更有格调的酒吧呢。”
虞度秋没恼,笑笑说:“我雅俗共赏。对了,裴哥你是怎么找到那儿的?”
裴鸣随口道:“有人约我罢了,后来却放了我鸽子,害我只能独自小酌。”
去尼玛的,纪凛心中骂道,带了两名女侍走,还“独自”呢。
“小酌怡情,不失为一种雅趣。”裴鸣显然不打算完全坦诚相待,虞度秋便没再追问下去,转而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你们家的销售额又跌了?”
“……”一谈到赚钱方面,裴卓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了。
毕竟,今天晚宴所有来宾的身价加起来,恐怕也抵不上虞度秋一个人。
裴鸣倒不怎么在意,大方道:“确实跌了不少,下半年总营收估计还要跌,前阵子美国那笔大订单没拿下,损失不小,行情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所以我这不是另谋出路了吗?度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就指望着靠你的项目致富了。”
杜书彦一听,插嘴道:“裴总都哭穷,那我可怎么办啊,我家的市值还不如你呢,欠银行的贷款也没还清,现在是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纪凛简直听不下去了,比起这种虚伪造作的卖惨,他宁可听虞度秋趾高气昂的炫富,起码真实。
“书彦哥,你只要脚踏实地好好发展公司,早晚能把属于你的市场份额抢回来。”虞度秋似乎刻意念重了“脚踏实地”四个字,不知是对杜书彦的提醒还是警告。
杜书彦也不知听进去了没,起码表面上挺配合地颔首:“承你吉言了,度秋。你也要当心,保护好自己。纪警官,现在外边传得人心惶惶的,还有人说度秋是凶手,您得尽快抓到真正的凶手还他一个清白啊,辛苦了。”
纪凛:“这是肯定的,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线索,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杜书彦好奇地问:什么线索?”
“这就不便告知了,总之,幸运的话,今晚就能取得重大突破。”
裴鸣露出微笑:“是吗,那就提前恭喜了。”
纪凛仔细观察着他脸上每一帧微表情,包括眼神的变化、肌肉的颤动,最终得出无用的结论:要么是裴鸣演技太好,要么他确实无辜。
他与虞度秋对视一眼。
经这一问,裴鸣曾出入过怡情的证据是确凿无疑了,但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参与了雨巷案的策划,依然未知。
目前的每一条线索,都具有一定的可靠性,但也统统存疑,并且零零散散,难以联系到一块儿。
真正的凶手如鬼魅的幽灵一般飘荡于人世间,令活着的人心生寒意,四处搜寻,却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
分明知道他的存在,却始终抓不住他的实体。
恐怕唯有死去之人,方能窥见他的真容。
回程的路上,虞度秋不忘发消息慰问:[纪队,如果你毒发了,一定要及时叫法医来哦,有了证据就能审问裴鸣啦。]
纪凛的愤怒从标点符号中冲出来:[就算中毒也不一定会死!叫什么法医!你到底多盼望我死!]
虞度秋:[我是好心助你与穆浩团聚。]
纪凛:[………………]
这说话语气比凶手还像凶手!
虞度秋放下手机,恰好撞见司机位上的周毅收回偷窥视线,似乎有话想说。
“什么事,老周?”
周毅被抓了个正着,讪讪道:“也没什么……今天我和阿保在晚宴厅外,刚好碰上费秘书,就和他聊了会儿,他说裴卓最近追杜小姐追得很猛,杜总的态度好像有所动摇,或许愿意与裴家联姻。我在想,万一杜小姐真嫁给了裴卓,而裴卓又真的参与了这一系列案子,杜小姐不就受牵连了吗……”
虞度秋想了想:“今天听裴卓的语气,他哥应该有很多事瞒着他,况且以他那胆小的性子,亲自动手杀人放火的事是绝对不敢参与的,顶多是知情不报,量刑不会太重。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挑唆苓雅给我下药,但那几颗见手青里的致幻剂量微不足道,判也判不了多久,我不追究就是了。苓雅嫁给他未必是坏事,起码他真心喜欢苓雅,在这个追名逐利的阶层里,真心最难得。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说了算,就算杜书彦同意,裴鸣还计较上一辈的世仇呢,不会轻易答应的,而且苓雅也未必看得上裴卓。”
周毅点头:“少爷说的是,杜总明知您性取向,还同意杜小姐与您订婚,这是拿她的终生幸福当交易筹码啊。如果不是裴卓,杜总可能会安排她和其他王总陈总相亲,那还不如裴卓呢。”
娄保国也感慨:“杜小姐真可怜呐,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今天她看见少爷你和陆先生走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哀怨……”
周毅连忙瞪他,娄保国猛地醒悟——后座还有一位哀怨的呢。
虞度秋毫无愧疚之情,甚至靠到沉着脸不做声的柏朝身上,故意挑衅:“看见最好,早点对我死心,我本就不属于任何人,想睡谁就睡谁,想甩谁就甩谁。”
教科书版的渣男发言。
柏朝托起他的脑袋,从肩上推开。
虞度秋幸灾乐祸地问:“生气了?”
柏朝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危险的choker:“怕扎到你。”
“……”
今夜道路畅通,从昌和区开回壹号宫所在的新金区只花了一小时,碧山的盘山路两旁,暖黄路灯夹道欢迎主人归来,纯铜大门徐徐打开,比万豪酒店不知气派多少倍。
娄保国回头得意道:“少爷,下次该邀请裴家来咱们这儿看看,秒杀他们今天抠抠搜搜的小展览。”
周毅开车穿过主干道,哼了声:“今天没出事就不错了,你还想引狼入室啊?”
娄保国趾高气昂道:“就他们那细胳膊细腿,娄爷我一只手就能制服。亏我今天还一直等着少爷喊我的暗号呢,没想到他们这么怂。也对,要是不怂就不会搞暗杀了。”
虞度秋笑道:“要喊也喊老周的,轮着来,公平点。”
周毅打着方向盘绕过主楼前道喷泉,把车停在了虞度秋最近常开的那辆“幽灵”前,苦笑道:“还是别了吧,少爷,那暗号对我的杀伤力太大了。”
娄保国一听,立马来劲儿了:“是什么是什么?”
“去去去,哪儿能告诉你。”
虞度秋脑筋一转,悄悄歪向柏朝:“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柏朝漠然看了他一眼,转头就下了车。
虞度秋也开了车门,趴在车顶上,冲他决绝的背影喊:“喂,这点打击就受不住了?不爱我了?”
柏朝刹住脚步,回头看他,夜风吹乱了他的发型,身形却仍旧昂然挺立。
很像那晚他从窗台看下去时的样子。
只是无声的注视,压迫感就打乱了他一向笃定的节奏。
“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少爷。”柏朝语气平静如死水,“我在门外等你的那一小时,已经恨得麻木了,或许一辈子也无法释怀……可我没有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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