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绎回头望过去,竟是陆谨承。
陆家和顾家是多年世交,林知绎和陆谨承也是自幼相识,陆谨承比林知绎大四岁,他是林知绎长这么大见过的alpha里最英俊的一个,不仅容貌英俊,还温柔多金,在名流圈子里倍受推崇,虽然林知绎上大学那几年,两家一直试着撮合陆谨承和林知绎,但因为两个人都没这份意思,只做得来朋友,最后也不了了之。
陆谨承揽住林知绎的胳膊将他扶好,“知绎,小心。”
林知绎低下头揉了揉眉心,勉强露出笑容,打了招呼:“谨承哥。”
“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林知绎摇头。
陆谨承想接过林知绎手里大袋大袋的东西,但林知绎没有松手,见林知绎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他问:“急着走吗?找个地方坐坐吧,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林知绎说:“好。”
陆谨承陪着他走进一家咖啡店,林知绎什么都吃不下,闻到咖啡的味道,空了许久的胃就开始泛酸,但他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摆出矫情姿态,便没有说。
陆谨承看了看林知绎脚边的购物袋,“知绎,你怎么买这么多儿童用品?”
林知绎的指尖搭在杯子的外壁上,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他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但此时此刻,他急需要一个出口,让他宣泄,让他疏解。
“我有一个孩子。”
“什么?”陆谨承以为自己听错。
“我失踪的那段时间怀上的,现在孩子两岁,我见过了,也做了亲子鉴定。”
陆谨承被惊得许久没有说话,“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摔下山,捡到我的那个人,”林知绎看着咖啡杯在桌上的倒影,不知为何忽然添了一句:“他是beta。”
“beta,我听说beta和omega不太容易结合,况且你还是等级这么高的omega。”
“是,所以孩子身体很不好,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但是很乖很可爱。”
“知绎。”陆谨承看着林知绎的表情,不明白林知绎的情绪到底是好是坏。
“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吗?我摔下山,失忆了,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后来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生完孩子之后又失忆了,谨承哥,你说好不好笑?我总是忘了不该忘的事情。”
陆谨承不好开口,小心翼翼地说:“你失忆了,也记不得当时的事,我担心你怀孕是被强迫的。”
林知绎漠然道:“就是被强迫的,他自己说了,是他趁人之危。”
陆谨承哑然。
林知绎红了眼圈,他倚在椅背上,自嘲地笑道:“我竟然和他相处了那么久,我竟然还去关心他,给他买衣服,我甚至有一瞬间对他——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些事,谨承哥,我能接受我在失忆的一年半里有过一段感情,也接受这个孩子,但我不能接受自己被强迫,我什么都记不得,所以我一直在胡思乱想,我快要疯了,我觉得好恶心。”
林知绎的声音都在颤抖,陆谨承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林知绎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冷静,和他的母亲顾念气场相仿,若不是林知绎在他面前掉下眼泪,陆谨承都不相信林知绎会哭。
陆谨承安抚地拍了拍林知绎的手,劝道:“知绎,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听我讲,这件事本质上是犯法的,失忆不是他能强迫你的理由,我和你现在就去报警。”
林知绎陡然僵住。
陆谨承以为他是不想让这样的事被更多人知道,“没事的,我会封锁住所有的消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林知绎还是没有动,他的手指渐渐蜷起,缩在掌心。
“他犯了法,这是很恶劣的事情,知绎,千万不要对伤害你的人产生同情。”
林知绎没有反驳,陆谨承以为他同意去报警,正要帮他拿上所有购物袋时,门口传来咣咣当当的响声,原来是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进来,箱角磕在柜台边缘,发出嘈杂的声音。
看见那两只大行李箱,林知绎霍然起身,“我跟他说了今天去接孩子,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再不去我怕他带着孩子离开了,对不起谨承哥,我先走了,谢谢你听我倾诉。”
“欸知绎!”陆谨承话音未落,林知绎就拎着购物袋疾步离开了咖啡馆。
石方巷口还有没有收摊的烧饼铺,林知绎的车开不进来,他只能停在一旁的路边,下车后穿过巷子来到第二层,周淮生的家门口,林知绎已经疲惫不堪,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恐慌感袭来,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周淮生家的拖鞋鞋底很硬,他刚走出卧室,林知绎就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门还是没开。
林知绎一下子哭了出来。
他缓缓蹲下,两只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如果他母亲还在就好了,如果顾念还在,一定会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
周淮生从里面出来,林知绎抬头看他,眼泪就从脸颊滑进领口,他眨了眨眼睛,想说句狠话的,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混沌,晕过去前,他看到周淮生冲过来抱住了他。
阿淮。
林知绎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两个字。
卷卷正在床角穿林知绎上次给他买的小熊袜子,可是他力气小,怎么都穿不上去,每次努力用两只小手把袜口撑开,可还没等套到脚上,袜子就因为弹性飞了出去,卷卷只能下床拿起袜子,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刚刚把小熊袜子穿进去一半,周淮生就抱着林知绎进来了,卷卷连忙往后退,可是动作太慢,林知绎躺下的时候压住了他的半截小熊。
周淮生把卷卷抱开,小熊袜子就彻底被林知绎压在腿下面了。
卷卷也不气恼,他爬到林知绎身边,很紧张地问:“叔叔怎么了?”
周淮生正在帮林知绎脱鞋子,“叔叔很累,睡着了。”
卷卷想抱住林知绎的胳膊,可周淮生抢先揽住了林知绎,他熟练地脱下了林知绎的外套,又扶着他躺好,卷卷看着叔叔和自己的爸爸靠得那么近,懵懵地爬过去,也想贴上去。
周淮生摸了摸林知绎的肚子,又看到他苍白的嘴唇,猜到他什么都没吃,于是转身去厨房煲汤。
卷卷怕吵醒林知绎,乖乖抱着林知绎的手臂,一动不动地等林知绎醒过来。
可是林知绎睡了很久,久到卷卷都睡着了,他听到声响睁开眼的时候,林知绎还没有醒,可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爸爸正坐在床边,手还握着叔叔的手,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周淮生本就虚握着,见到卷卷醒过来就松开了,他弯起嘴角,摸了摸卷卷的小脸。
林知绎一直睡到下午三点。
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四处看了看,才意识到他躺在周淮生的床上。
卷卷正在客厅里玩积木,听到动静,立即抛下积木跑进卧室,惊喜地喊:“叔叔!”
林知绎连忙张开胳膊,把小家伙揽进怀里,抱完之后,他把脸埋在卷卷的身上,深深吸了一口,他让卷卷坐在他的腿上,犹豫之后,他说:“卷卷,以后不叫我叔叔了,好不好?”
卷卷仰着头,小卷毛蹭着林知绎的颈窝,“那叫什么呀?”
林知绎想说却顿住,这时候周淮生走了进来,林知绎立即防备地抱紧了卷卷,卷卷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往林知绎怀里钻,一边朝周淮生笑。
“醒了?我煲了鸡汤,起来喝点吧。”
“不要。”
卷卷搂住林知绎的脖子,认真道:“要,叔叔,吃鸡腿。”
“他把鸡腿留给你了。”周淮生说。
林知绎还能怎么样,他只能凶巴巴地瞪了周淮生一眼,然后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往饭桌上走。
周淮生把热气腾腾的砂锅端到桌上,然后给林知绎盛了饭。
林知绎这才觉得饿,他很想在周淮生面前表现出自己很不想吃,可喝完第一口汤,他就立刻舀了第二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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