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距离(29)

　　沈栖迟当没周先予这个人一般，掀开被子躺到床上，然后被过了身，闭着眼睛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沈栖迟。”安静了没几分钟，周先予低声喊他的名字。

　　“……”沈栖迟当自己是个聋子。

　　“沈栖迟。”

　　“……”

　　周先予没一点对方不想理他的觉悟，固执地继续着，“沈栖迟。”

　　怎么睡个觉都不能让人安生呢？

　　沈栖迟忍无可忍，“你说。”

　　周先予语调没有起伏，“我以后不让他来公司了。”

　　那个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沈栖迟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愣了愣之后才想到周先予或许是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但都过了这么久了，那些全部变成累计的失望和难过，具体的事情倒是几乎要记不得了，没成想周先予放倒又在意起来了。

　　沈栖迟又不说话。

　　沈栖迟现在总是不理他。

　　“沈栖迟。”

　　“哦。”

　　他嗓音沉沉，重复道：“我以后不让他来公司了。”

　　沈栖迟不耐烦，“听到了，我不是说了哦吗？”

　　没有得到期待的反应，周先予有些失落，沉默了几秒，然后道，“好，那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周先予不是这个性格，被嫌弃和怼了一通后也没有生气，他喜怒无常，难得好说话，沈栖迟趁机问道：“我们要像几天一样吗？不让我出门，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这话之前问过同样的。

　　周先予敛眸，没有看他，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不知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继续和沈栖迟在一起。

　　哪怕在感情上栽了个大跟头，整个人摔得头破血流，日子还是得继续，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沈栖迟还是希望除了感情之外的生活能尽量回到正轨。

　　之前哭也哭过，骂也骂过，沈栖迟坐起身来，与周先予面对面，打算和他平静地沟通，“我明天有工作的事情要忙，我得出门。”

　　出门。

　　周先予立刻抬眼望着他，眼神霎时变得犀利起来，“你不是已经拒绝继续在那里上班来吗？”

　　他只觉沈栖迟是在骗他，目的为了再一次逃跑。

　　沈栖迟早猜到了，“所以当初他们升职加薪挽留我是因为你吧？”

　　提到这个周先予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眉目间有戾气徒生，“你工作能力很好，没有我他们也会那样做，要是早知道他们那么欺负你，我……”

　　“你就打死他们。”沈栖迟淡淡打断他的话。

　　因为工作能力好，所以总被顶替功劳，因为担心无法适应新的环境，想待在舒适圈，所以一忍再忍，他以前真是太懦弱了。

　　沈栖迟不喜欢他那样做，周先予心虚，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没这么说。”

　　沈栖迟不想再谈那些，反正都要有个新的开始了，“我找到新工作了，是我喜欢的公司，我要去面试，就在明天。”说完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个阶下囚，又问道：“可以吗？”

　　去哪里这是他的自由，却还要征求同意。

　　周先予看着沈栖迟的眼睛，近乎是一字一句地反问道：“那你会回来吗？”

　　说不会的话能出去吗？

　　他倒是想不回，问题是可以吗？

　　沈栖迟随口就道：“会的。”

　　“我不相信。”顿了顿，周先予道：“你说你爱我。”

　　沈栖迟就不懂了，我爱你和会回来不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而且很显然，会回来这个才算是承诺吧？

　　我爱你着三个字沈栖迟说了太多遍，以前哪怕不愿意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妥协了，但如今不行，这话不能再说。

　　说了就等于承认他这次又是再闹脾气，说了就代表没有关系，他们又可以和以前一样了。

　　沈栖迟再次道：“我会回来的。”

　　周先予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面上没有表情，直直的无声地望着他。

　　周先予没有情绪外露出来，沈栖迟却敏锐地感知到危险，在周先予没有发作之前，他无奈地把身子往前倾，以示诚意地在周先予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周先予眨了下眼睛，唇角上扬了些，带着点笑，“那我等你，明天你面试完来公司陪我。”

　　关系最好的时候沈栖迟也没觉得他离不开自己，在他最不需要的时候，周先予给了他最想要的在乎。

　　沈栖迟之前时时刻刻想着周先予的时候，也没真和他像这几天一样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现在就更不想了。

　　沈栖迟没来及说不，周先予笑容未减，语调听起来却阴冷异常，暗含着警告，“你知道骗我的后果。”

　　周先予能够退步已经超过了沈栖迟的预期，再要求太多怕周先予翻脸无情，沈栖迟重新躺回床上，“我知道，我明天面试完去公司找你。”

　　“知道就好。”周先予心满意足了，语气温柔了几分，“别忘记了。”

　　别忘记回到我身边。

 

第35章 【你回头。】

　　沈栖迟本来还担心周先予会反悔，结果第二天是周先予让助理送他去的公司面试。

　　对于面试，沈栖迟紧张得不得了，不光因为这是他喜欢的公司，更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的开始。

　　然而等到真正进入流程时，面对面试官的各种问题，沈栖迟都能应对自如。他骨子里缺少幽默，看着软弱好欺，实际性格非常倔，说不好听了就是有点死板，但也正因为如此，做事格外的严谨，工作上几乎从未出过差错。

　　面试结束后是在下午两点，还早。

　　沈栖迟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碰到梁殊，对方有种见到朋友的兴奋感，冲他不停地挥着手。

　　梁殊这几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胳膊被纱布缠着，吊在脖子上，脸上也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明明带着伤，却笑得格外开朗。

　　可在沈栖迟的眼中，他们就见过两次，实在是算不上熟，而且那天那么大的雨，他哭成那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沈栖迟多少还是要点面子的，扭过头只当没看到，加快脚步就离开了。

　　走出公司，沈栖迟站在路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接收的，来自于周先予的消息：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沈栖迟没有回，看着屏幕上的字出神。

　　他该去找周先予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沈栖迟身体不受思想控制一般，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第一次是没有准备，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可上次也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再想想，他又能走到哪儿去？他妈还在这里，他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说不定他马上还有新工作了，除了和周先予之间越来越糟糕之外，一切都要慢慢好起来了。

　　沈栖迟这会儿脑子里一团乱，自己和自己打着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一把夺过他的背包就往前跑。

　　他包里面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除了为面试的材料，还有他的钱包，因为现在大家已经不长使用现金的缘故，没多少钱，但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他唯一可以怀念他爸的东西了。

　　沈栖迟脑子嗡了一下，刚要有所动作，已经有人赶在他的前面追了上去，是——梁殊。

　　他爸的去世对他来说太突然，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一捧骨灰，早入了土，连遗容都没有见到。

　　没给他时间缓冲，才不过几天他妈就带他搬了家，紧接着又去了叶家。

　　他爸的东西早被他妈扔得扔烧的烧了，为这事他罕见地埋怨过他妈，因为除了记忆，他找不到他爸存在过的痕迹，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沈栖迟觉得他妈不爱他，也不爱他爸，可那张照片却是在她的抽屉里偶然发现的，他偷偷地拿去复印了一张，随身携带。

　　照片上的吴敏晴和他爸年轻依旧，吴敏晴还是那样一张不耐烦的脸，看着他爸无措地抱着婴儿时期哇哇大哭的他。算是一张全家福，他唯一拥有的和他爸有关东西，时光定在那个时空，那里有他完整的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