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叔夜又把手捧着辛桃馥的脸,说:“你知道你做得很过分,是吗?”
辛桃馥僵硬地点点头,脸颊擦过殷叔夜的手掌,感受到了粗糙和温暖并存的亲密质感。
殷叔夜说:“这件事还是其次。”
辛桃馥听到“其次”两个字,心里一跳。
殷叔夜又道:“你是不是还找人到长安州以及X城查湘夫人的事情了?”
辛桃馥心下跳得更快。
他或许相信,殷叔夜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生气。就像潇湘小筑的事情并没有惹恼殷叔夜一般。但“湘夫人”三个字,绝对是殷叔夜最大的痛处,是轻易碰不得的。
辛桃馥却又犟了起来:“你是说,像你查我父母当年的事情一样吗?”
“是的,像那一样。”殷叔夜直接点头,把手从辛桃馥的脸上拿开。
温度失去了,辛桃馥感觉冷空气擦过了脸颊。
“所以你感到被冒犯了?”辛桃馥笑笑,自嘲一般,“真不容易。”
“你查到了什么?”殷叔夜问。
辛桃馥抿了抿嘴:“几乎没查到什么。”
“这是当然的。”殷叔夜说,“如果那么容易查到,这件事一早就通了天了。”
辛桃馥看着殷叔夜,没有说话。
“撒手吧,这事儿你是查不出来的。白浪费人力物力,也换不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殷叔夜淡淡地说,语气还透着一股哀伤。
辛桃馥同意撒手,但不是因为殷叔夜的理由,而是殷叔夜话里的那股哀伤。
“好,我不过问了。”辛桃馥顿了顿,说。
“谢谢。”殷叔夜说,带着招牌假笑。
殷叔夜的招牌笑容是最得体不过的,也符合他的形象和气质,他任何时候挂着这样的笑容都很俊美儒雅。
却又是这么一张笑容,让辛桃馥觉得自己与他之间蓦然划下一道巨大的裂痕。
辛桃馥像是意识到什么,心跳得更快了。但历练让他表情平静,他甚至能轻松地笑出来:“所以,你是不是打算回国了?”
“是,”殷叔夜道,“今晚九点的飞机。”
辛桃馥一愣:“这么急?”
殷叔夜笑了一下,道:“是时候了。”
辛桃馥笑了笑,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心里有不安、心虚、慌乱、愧疚以及一种怪异的违和感,这些情绪揉杂在他的眼里,使他看着没有平日那么聪慧狡黠,殷叔夜看着他,觉得此刻的辛桃馥透出一股可爱的傻气来。
——真是一只可爱的桃子。
殷叔夜这么想,脸上却绷得紧紧的。
离开病院的时候,辛桃馥总觉得不对——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可他说不上来。
而且,有时候,一个人的理智和情感是很难平衡的。
当情感太浓烈的时候,理智就会变得不够好使。
殷叔夜就这样飞走了。
辛桃馥忽然被浸泡在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寂寞感里头。
病房里的那次谈话,是他们最近的一次谈话,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了。
他们好像被什么隔开了一样。
或许,他们又在等待着什么。
长夜漫漫。
辛桃馥的手机忽然响了——来了一条信息。
是殷叔夜发来的。
辛桃馥看到“殷叔夜”三个字,几乎是立即就蹦了起来,手指往屏幕点开,看到信息的内容时,他的脸上登时闪过诧异。
第80章 谜底
殷叔夜发来的是一条空白的信息。
空白,就是一个字也没有,别说是字,就是标点符号也没有。
全然的空白。
辛桃馥不禁想:这是什么意思?
手指先于脑袋地,辛桃馥摁下了一个“?”发了过去。
殷叔夜回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发错了。
发错了,是真的发错了吗?
辛桃馥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信或不信,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当看到信息传来的时候,辛桃馥跳起的动作和雀跃的心,好像都已经摆明了一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长安州彼时已是春。
乍暖还寒的温度像细沙一样随风吹了一街,扑得行人满身满脸。辛桃馥只能穿一身长风衣遮挡。
他从铺得平整的水泥路走过,转身进入了咖啡厅。散发着咖啡香气的厅子使人浑身温暖。辛桃馥微微舒一口气,走向了坐在角落的黎度云。
黎度云还是那个样子,看到了辛桃馥,只是点点头,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辛桃馥觉得“自己被喜欢着”是纯属虚构。
或许是虚构,还更好呢。
辛桃馥坐下来,说:“好些日子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黎度云对寒暄客套话没什么兴趣,只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长住的打算?”
“再看看吧。”辛桃馥没有否认,“奶奶确实很想回来。我妈也是。”
黎度云皮笑肉不笑:“但到底怎样,还是要看你。”
辛桃馥叹了口气,说:“是的,她们很迁就我,都以我的意见为重。”
“那你又以谁的意见为重呢?”黎度云的问题总是很直接,“是殷叔夜吗?”
辛桃馥愣了愣,说:“怎么提到他了?”
黎度云直接了当地说:“我听说你其实没有找什么男伴,就是和他在一起。”
“这样……”辛桃馥亦是没有否认,或许觉得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看起来很坦荡,不心虚。
这在黎度云眼里,越发证明了辛桃馥已经接纳了殷叔夜。
这在黎度云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以为,殷叔夜应该是最不可能的选择才对。
但静言思之,或许他对辛桃馥还是不够了解。
或许,殷叔夜才是辛桃馥一直以来的第一选择。
辛桃馥微微叹气,说:“我知道,我这么说话,可能是一种‘茶言茶语’,但是吧……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说这些的。”
“我明白。”黎度云说,“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茶言茶语’。”
辛桃馥笑了一下,又说:“我或者会又飞走了,或者会带着家人回来定居。你怎么想,我控制不了,但在我都心里,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听起来是一句情深义重的话,但细究来,则是最果断的拒绝:我和你永远都是朋友。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变成情人。
总之就是不会变的。
黎度云当然听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是完全不打算考虑我了么?”
辛桃馥不语。
黎度云又说:“你在劝我死心。”
仍是那种非常笃定的肯定句,十足黎度云的风格。
辛桃馥抿了抿唇,只说:“说实话,你对我的喜欢实在使我很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恐怕不全是,只有那个‘惊’字是真的,”黎度云截口道,“不被期待的心意对对方来说是一种困扰和负担,这个我明白。”
黎度云的话永远是那么冷静又那么不好听。
辛桃馥一下还被噎住了,只能尴尬地说:“也、也不能这么说……”
“我们之间就别讲套话了。”黎度云仍是淡淡的,“你是知道我的,有什么大可以直说。”
辛桃馥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说:“我不是怕你……伤心么……”
黎度云只道:“你既拒绝我,我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伤心一场。这有什么?”
辛桃馥又是无话可说,又是感到愧疚,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实在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黎度云答道,“你别太愧疚,亦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想我也不至于为了你而肝肠寸断、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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