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之后,研究所里只剩下我跟宋星驰。
专注于实验报告的他并不问我为什么没和师兄师姐那样去约会,只在翻页时冷声道:“注意劳逸结合。”
我刚点头,就看到微信上蹦出来一条新消息——
“书昀,你来一趟军区门口好不好?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这么晚了。
对黑暗有心理阴影的我迟疑了会儿,回了个“我考虑一下”。
站起身时,宋星驰看了我一眼:“去外面?”
我诚实地交代:“对。有人约我到门口见一面。”
“一起。”他拿起一旁的风衣披到身上,眉目冷峻面色漠然,“我正好也要开车回家。”
有人陪着当然再好不过。
我跟在宋星驰身旁,步伐轻快地走完这段不再显得格外漫长的路程。
黑沉沉的夜色里,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灯旁的严烁。他脖子上围着跟我同款的围巾,表情忐忐忑忑。
见到我之后,这人身后的尾巴登时摇了起来。
他兴冲冲地拿着个小盒子冲到我跟前,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把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塞进我掌心:“送给你!书昀你打开!”
这么珍而重之地大半夜送过来……
我被他这架势弄得有点懵,不明所以地用手指拨开精致漂亮的银色锁扣,垂眼看向逐渐显露出来的盒子内部——
一片雪白。
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松软轻盈的雪。
“我刚从北京开车回来,这些雪是跑去故宫接的,听说那边的寓意会比较好,有什么……唔……祥瑞的感觉。”他歉疚地挠挠头,“北方雪下太大,高速给限了,我实在开不快……要不然也不会半夜才到这儿。”
这人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还未凝结固化的雪花,抬手扬到空中:“书昀你看,这样像不像下雪?”
我心情复杂地伸手,把恰好挂在他发梢的一抹莹白雪花给轻轻弄掉:“费这么多心思……说吧,想约我去哪里?”
“不是的!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不是为了约你出去。”严烁急急忙忙地摇头,就差把脑袋安在拨浪鼓上,“我只是觉得书昀你既然那么想在平安夜看到雪,如果看不到……肯定会很失望。”
他顿了下,垂着眼低声补充:“我知道做科研很累,在这方面也帮不到你什么……我只希望……书昀你可以开心一点。”
第82章 圣诞前夕(中)
……开心一点?
这话从向来自我主义过剩的严烁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诧异。我定定地看了严烁好一会儿,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微妙,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见我不表态,那条恶犬做贼似的偷偷掀起眼皮瞟我几眼,声音再次压低几分,听着一点底气都没有:“礼物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自己开车回去?”
“嗯,这次出来没带司机。”
“往返一共用了多久?”
对方老老实实地交代:“昨天去的时候比较快,上午出发,傍晚就到了,就开了十多个小时。今天回来雪太大,限速比较厉害,还差点因为天气恶劣被要求下高速,所以用了……差不多一整天。”
我实在忍不住,曲起手指狠狠敲了好几下严烁的脑袋:“为、什、么、不、坐、动、车?”
比我高上几公分的这人自觉地低下头,乖乖站着让我打,表情还有点委屈:“我也想偷懒啊,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可是高铁有空调……雪……会化掉……”
所以这家伙回来的一路上都没开过车载空调,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快一天的冻?
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我微微一怔,叩在严烁脑门上的手指顿时敲不下去了。我有点不爽地收回手,大拇指按住眉心用力揉了两圈:“……钱包给我。”
严烁一脸懵,却还是把钱包递了过来:“书昀你缺钱?那怎么从来不收我微信给你的转账?每次都是超过24小时自动退回。”
……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地发来一笔1314外加一笔520的转账,这家伙也真的是闲得慌。
“不缺,课题组的津贴足够覆盖我的一日三餐。”我漠然地拉开拉链,用食指把车钥匙从里面勾出来,“连续驾驶超过四小时属于疲劳驾驶,按新交规要扣十二分。如果你中途没去服务区休息,也没被监控探头拍到,记得抽空去交警大队自首。”
“……?”
我嫌弃地看了眼还在状况外的这家伙,用钥匙打开车门,然后弯腰坐进驾驶座:“要是你在回去的路上因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我没法向阿姨交代。上来,我送你回去。”
严烁的表情还困惑着,身体的反应却很快。他屁颠屁颠钻进副驾,系安全带的动作相当利落干脆,像是生怕我反悔。
我冷冷瞪他一眼,先把盛满雪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然后迟疑着握住还留有对方体温的方向盘。
……
其实严烁一上车我就后悔了。
这人虽然勉勉强强学会了闭嘴,但看我的眼神热烫得让我实在受不了。我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又趁着红灯把我这边的车窗完全降下,却还是无法让脸颊两侧不住攀升的温度稍微降低几分。
我被严烁盯得浑身都不自在,也非常不喜欢对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的感觉,但架不住要送他回家的话已经放出去,怎么也不可能出尔反尔再把他赶走。
严烁没皮没脸我是知道的。
但我做不到。
而这……大概就是我在他面前节节败退的原因。
发个糖吧,如果算糖
第83章 圣诞前夕(下)
从军区到严烁家虽然没有去北京那么远,但路上也得花去大约一个小时。所以等驶入那片熟悉的别墅区,已经接近凌晨。
我本想把严烁直接扔门口,自己开回研究所休息。可我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居然会在这时间点遇到向来早睡的严阿姨。交谈过后,我怎么都拗不过坚持认为“深夜开车太危险”的对方,只得无奈地抱着那盒雪下车,回到一直给我留着的卧室借住一晚。
而意料之中的,严烁那混蛋半夜来挠门了。
起初我翻过身去用被子蒙住头,权当没听见。但架不住这家伙死活赖在门口不走,为了不吵到长辈,最后我还是把他放了进来。
……完全是看在我没锁门,他却没有直接推门闯进来的份上。
“叫魂呢?”我没好气地瞪严烁一眼,然后迷迷糊糊地摸回床上,把自己重新裹进好不容易捂出热气的被子里,“……别来吵我,也不准掀我被角。床上没有给你的地方,要睡就睡地板。”
这个季节实在太冷了,我又不太喜欢开暖空调,待在封闭室内久了就头晕胸闷,所以一星半点的天然暖意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不能轻易浪费。
穿着睡衣的严烁站在床边跟我对望了会儿,特别委屈地原地躺下,脑袋枕到我整整齐齐摆着的毛绒拖鞋上。
“骨头疼。”睡在地毯上的这人小声哼唧,“地上太凉了……”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冷冷淡淡瞥他一眼:“你大可以回自己屋,没必要委屈自己这么做,弄得像我欺负你似的。”
我的语气不算友好。
严烁被凶得抽了抽鼻子:“……不委屈。我喜欢你,所以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说完这两句,他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这人的乖巧只是表面乖巧,实则把“得寸进尺”运用得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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