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宇本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一张嘴,真实理由怎么都说不出口——苏燎被学生会抓去主持成人礼,今年汉服社和学生会联合活动, 四个主持人都会穿汉服——他想看苏燎穿汉服。苏燎做完手术已经五个多月了,精神状态基本已经恢复到了手术前,虽然肌肉状态还比不上,但整个人已经活蹦乱跳了。
阎正说,区区一个成人礼算什么?在运动员为了训练而错过的事里,这个根本不值一提。
周六下午,俞宇一结束训练,就迫不及待打开了微信。朋友圈早就被各种成人礼合影刷屏了,很多同学的父母都来了,和孩子一起站在“成人门”前合影。要说俞宇心中不遗憾,那一定是加的。这可能是二中三年,除了毕业之外,最有仪式感的一个活动了。
成年意味着什么呢?
长大了,得担责任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是值得纪念的一件事吧。
俞宇顺手点开苏燎的朋友圈,却发现他什么也没发。
直到很晚的时候,苏燎才发了一套九宫格,配文非常官方,类似活动圆满结束,感谢老师感谢父母感谢学生会干部大家辛苦了云云。
大部分图都是从学校活动官方摄影里偷的——主持四人组合影,舞台幕后花絮,一班成人门前合影等等,单人照只有一张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的特写——黑红色系的汉服配上银色鹤羽很显气质,苏燎肩膀宽,再被腰带那么一抽,肩腰比就特别好看,再加上他腿长,上台前化了点妆,整个剑眉星目,皓齿红唇,活脱脱一个古装小偶像。
苏燎那边消息有多热闹俞宇不得而知,他这边的共同好友们已经开始搞事了——自从王鹏蓬顶着“二中胖于晏”这个ID发了一句“哥哥很帅,唯一的缺点就是穿太多了[舔屏]”之后,这句话就吸引了游泳队,七班,学生会,各路二中复制党。
俞宇一边悄悄长安图片存进自己手机,一边也浑水摸鱼地发了一条“哥哥很帅,唯一的缺点就是穿太多了[舔屏]”。明明那条消息混迹于无无耻无下限的复制党中并不起眼,可俞宇不知怎么的,发了又后悔。好像别人发了那只是起哄,他发了就是不一样的。俞宇做贼心虚,飞速把那句评论给删掉了。
可他删了没多久,苏燎就给他发了消息。
草莓嘟嘟糯米滋:舔都舔了,还能撤回的?
俞宇:“……”
小虎鲸:要点脸谢谢
草莓嘟嘟糯米滋:我可以脱的,真的
草莓嘟嘟糯米滋:想看吗?
小虎鲸:……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备注改成鸭子
俞宇看了一眼时间,心说半夜撩骚真是不用睡觉了。
苏燎还给自己改了个名——草莓嘟嘟糯米鸭。
草莓嘟嘟糯米鸭:我参加过成人礼了,可以为所欲为
小虎鲸:我还没有,所以你不可以为所欲为
草莓嘟嘟糯米鸭:……四舍五入你也可以
小虎鲸:今天开心吗?
草莓嘟嘟糯米鸭:就那样,好多家长,一堆破事
俞宇躺在被窝里,抱着手机翻了个身。
是啊,“好多家长,一堆破事”——可这些家长和破事,和苏燎都无关。苏燎爸爸在暑假结束、苏燎复查一切正常后又回了美国,最近有听说他妹妹生病了,想来小姑周末得在家照顾两个小朋友,没时间参加成人礼。一念至此,俞宇顿时觉得有点闷闷的。
苏燎见俞宇半天没回消息,又补了一句:没啥好玩的,其实还好你没来,耿号二演讲又双叒叕超时了,我在后台差点都没听睡着了。
草莓嘟嘟糯米鸭:什么要承担责任,健壮体魄,磨砺精神,早听腻了,好像走一走那什么破门就能飞升似的
草莓嘟嘟糯米鸭:我看高考都加不了三分
小虎鲸:……
成人礼过后没几天,11月20日那天晚自习结束后,苏燎在七班门前把俞宇堵了个正着。两人一前一后穿梭于晚自习后的校园里,从路灯间的阴影里走到白花花的灯光下,再走进阴影里。
等周围人少了,苏燎这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你今晚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俞宇一愣。
苏燎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我妈给我录的生日视频。”
明天是苏燎生日。过了今晚12点,他就真的成年了。俞宇之前有听苏燎提过,他妈妈是怀孕时才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当时胎儿已经很大了,生孩子风险巨大,而引产也会对母亲造成伤害。她妈妈在充分了解风险之后,决定还是生,但以防万一,她给苏燎提前录制了十八年生日视频。
十八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那个年代的录像格式现在已经不再流行。苏建军把这些录像转码保存,每年以非常诡异的方式发给苏燎。
苏燎说他从来不点开。
而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
这是俞宇从来不敢和苏燎提的事,像是灵魂里讳莫如深的一片荒地。所以当苏燎主动邀请他的时候,俞宇只是觉得非常荣幸。他眼尾微微弯了一个弧度:“好啊。”
离家越近,苏燎就越觉得紧张,走到家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指尖一片冰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痛恨这些视频的呢?
小时候,爸爸和他说,屏幕里的那个人是妈妈,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是在屏幕里,却不来看他。等他长大了一点,明白了“妈妈”并不存在与他的生活之中,也明白了父亲每次醉酒后对自己的愤怒。或许是出于内疚,又或许是出于叛逆——虽然不想点开,但他也从来没舍得把这些视频删掉。
两人热了点牛奶,又一起刷了点卷子,等钟面指针过了12点,苏燎邮箱里果然就准点出现了一封来自苏建军的邮件。苏燎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在点开视频前,他还特意给俞宇打了个预防针:“我觉得我可能会哭。”
俞宇一翻白眼,心说哭呗,又不是没看你哭过。
他伸长手,从桌子另一头捞来一包纸巾。
那时候录像的画质并不太好,像素模糊,背景电流音也非常嘈杂。很快,屏幕里出现了一个面色苍白,眼袋浮肿,满脸病容的年轻女人。也不知是不是身体憔悴影响到了容貌,俞宇觉得苏燎五官上更像他爸爸一点。
女人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对镜头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笑容:“今天啊,燎燎就十八岁了。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十八岁啦,以后就是成年人了。”女人顿了顿,微微一歪脑袋,“这也是妈妈给你录的最后一个生日祝福,那应该祝你一些什么好呢?”
俞宇能看出来,虽然苏燎五官随了爸爸,但他遗传了妈妈说话时眉目间那种温柔狡黠的神态,不像他爸爸机器人似的冰冷。
“妈妈祝你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勇敢、善良、善于思考、持之以恒。”苏燎妈妈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妈妈不知道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但妈妈觉得,你无法被期待、被定义的未来,就是我最期待的。”
俞宇把下巴垫在苏燎肩上,本来是怕人哭所以抱着他,这会儿自己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苏燎抽了一张纸巾直接糊俞宇脸上了:“靠,我他妈还没哭你哭个屁!”
俞宇用力擤了擤鼻涕,把一半鼻涕擤在了苏燎肩上。
苏燎:“……”
视频并不是很长,画面静止于一个母亲微笑的镜头。
苏燎盯着电脑屏幕,隔着十八年的光阴,仿佛看到了母亲,又好像看到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他怨恨他妈人都不在了,为什么还要录这种东西折磨他,可在那个瞬间,苏燎又特别感谢妈妈录了这些视频。
他好像放下了一些什么。
又好像获得了一些什么。
爱有时能摧枯拉朽地伤害,有时又蕴含着一股治愈的生命力量。
苏燎想,成年只是一个法律定义。事实上,人并不会因为年龄到了,或者穿过一个红色的拱门而变成所谓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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