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花溪,能邀请一帮同学去外面吃大蛋糕是一件特有面子的事。俞宇小时候,就特别希望请朋友们一起去麦当劳吃蛋糕,但当时家里没有这个预算,俞宇也不再提。当然,来了二中以后,俞宇才知道,这都不算什么。他们班有同学什么海底捞剧本杀一条龙的,都特别高级。
“怎么说呢,你别生气,其实谁都没有恶意。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我从小到大,过生日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俞宇小声说道,“我妈从来就只会给我做一碗长寿面。”
话音未落,他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果然,苏燎看了他一眼,语气挺冷漠:“我就从来都没吃过我妈做的面。”
俞宇:“……”救命,他这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苏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向他勾勾手:“来,带你去个地方。”
苏燎带俞宇走进了一家离开海洋馆前必经的纪念品商店。
俞宇心底有点纳闷,不知道苏燎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他顺手撸了一把某个虎鲸玩偶,心说海洋公园的物价格外高一些,想买都不会在这里买。
结果,苏燎带他走到出口处,指了指一本画着小海豚的读者反馈手册。
“这里,你可以给海洋馆提意见。”苏燎递过笔,“你可以告诉他们那个虎鲸的题目答案错了。哦还有,还可以建议他们把白鲸训练后放回大海。”
俞宇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他拿起笔,又叹了一口气:“我写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苏燎异常认真地看着他:“是否改正是他们的事,但是否发声,是你的事。”
*
翌日,周六。
阎正在训练后,带俞宇去体能监测中心抽了血,做了一些阶段性的检查。
“我说,你这个血乳酸,还有你这个红细胞——”阎正手里拿着俞宇的体侧报告单,眉头皱得越深,“你这个训练强度得先停一停。小伙子,你有没有在好好补充营养啊?比你来的时候,竟然还给我掉了三公斤骨骼肌?”
“像你身上这种每天锻炼、科学养殖的肌肉,放牛身上,三公斤能卖多少钱啊你不心疼我心疼哪?!”
俞宇:“…………”这什么比喻啊教练。
阎正拉开一张小凳子,语重心长地和他谈话:“来,和我说说。你每天都吃些啥?我千叮万嘱,多吃蛋白多吃蛋白,你倒好,一个月你给我掉了三公斤骨骼肌?”
“我,我多吃了。”俞宇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比之前,一天多吃五个蛋白。”
“五个蛋白,”阎正直接把体侧报告糊他脸上,“一个鸡蛋白撑死也就5-6g蛋白质,你虽然吃了五个,但可能30g蛋白质都没有,抵消不了你一天训练量的消耗!”
俞宇:“……”
“一会儿你把苏燎给我叫过来。我要他在学校监督你吃饭。他特别会算这个,差不多奔着体重*2吃。”
俞宇:“……”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
“他周六不来。”
“哦对,我搞混了。”阎正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回头和他说一下,你蛋白一定要吃够。千万不能让身体里的蛋白质来做能量代偿。如果平时饮食补不够,就冲蛋白|粉,这个你乳糖耐受不耐受啊?如果不耐受的话有的牌子……”
阎正“巴拉巴拉”了半天俞宇应该怎么吃,但俞宇的心思却飘去了别处——
今天是苏燎生日呢。
按照平时的计划,周六上午苏燎应该在上竞赛培训,下午就回姑妈家了。可他一想到苏燎对自己生日如此抵触,不免又有些担心。
他今天在干什么?回家了没有?
等俞宇回过神来,阎正已经教育完了。
“所以说啊,你这种‘放养’的小孩,最难带!”阎正感慨,“那些住在体校的,食堂绝对会保障营养。不说别的,程哲凡也是走训,父母十年接送风雨无阻,他妈妈为了培养儿子,还自己去网上考了个运动营养学学位,确保家里营养均衡。你自己也上点心,啊?”
俞宇茫然地点了点头。
回家后,俞宇在网上查了不少蛋白|粉,基本质量有保障的,一罐都要三四百元,而看评论,一罐差不多也只能喝一个月左右。他突然想起网上的吐槽,有职业运动员说工资还不够补蛋白的。
俞宇突然意识到,一个运动员的成功背后,不仅仅是自己、教练,还有一整个家庭的付出。其实,说会话,她妈也尽力了,隔三差五地给他添了个鸡腿,或者大排。
怎么还不够呢。
俞宇在床上研究了一会儿蛋白|粉,又切回去看了看微信。今天游泳群里挺热闹,但他一直没看到“草莓嘟嘟糯米滋”发言。
俞宇主动敲了敲他。
小虎鲸:你回家了吗?
苏燎没有。
上午竞赛,下午练了练力量,在学校刷题,刷到晚上,吃完饭一个人在小区外的花园里散步。苏燎租房的那个小区配套很好,出门就有一个公园,沿河修了一条长长的健身步道。苏燎绕公园走了两圈,就坐在河边的长板凳上,看河上的船。
他手机亮了亮。
苏燎低头瞄了一眼俞宇发来的消息,但不怎么想回复。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双脚蜷起来,脚跟踩在长椅上,抱住自己小腿。苏燎看着一艘国风游船缓缓在河上飘过,红灯笼边的牌匾上刻着一个很艳俗的词牌名。不过,船头还是很热闹的,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小姑娘趴在栏杆上兴奋地大叫。
一阵凉风吹过,光秃秃的柳枝沙沙作响。
兜里再次震动了一下。
苏燎又掏出手机,这次消息是小姑发的:燎燎,吃过饭了吗?
家里人都知道生日是苏燎的逆鳞,姑妈一家不会主动提他生日的事。苏燎往椅背上一靠,简单地回了一句:吃了,和同学一块儿玩呢。
很快,姑妈回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凉风灌进领口,苏燎突然觉得有些冷了,收紧了冲锋衣自带的帽子,把自己蜷成一团。他又刷了刷微信消息列表,最终还是点开了他爸。苏建军的对话框右侧,有一个“取消提醒”的小标记。
今天凌晨,他爸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燎燎,我让你小姑联系了二中国际部,下半学期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去参加PhycisBowl Division I,记得去领本材料,内容对你来说应该还是简单的。
-16岁了,要对未来有点规划。
-什么时间应该花,什么时间不应该花。
-有空收下邮件。
苏燎点开邮箱,一堆广告里,最新的一封邮件标题名叫“from mom”,发件人没有备注,就是一个邮箱名,后缀是“@mit.edu”。
邮件是空白的,只有一个视频文档,名叫“妈妈给你的16岁生日祝福”。苏燎把视频下载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点开,转手存进一个加密的云文件夹。存完文档后,他熟练地将那封邮件右键删除。
苏建军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却是一个难得深情的丈夫。这些年,苏燎在各路媒体上读到过不少与自己出身类似的故事,无论丈夫当年有多悲伤,大部分人似乎都在一两年后再婚了,甚至还有把亡妻冒死生下的孩子过继给孩子娘家的。
而他的父亲,在美国独身一人,始终未娶,每个月给姑母打万把块钱,信用卡随便刷,倒是没在物质上亏待了这个儿子。
可生日,始终是父子间过不去的那一道坎。苏燎记得很清楚,在自己五岁生日那天,父亲一个人在家喝醉了。生日蛋糕还摆在桌上,喝醉的父亲却一把把他推倒在地,“哗啦”一声,玻璃酒瓶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手臂。
父亲一会儿破口大骂都是他害死了妈妈,等酒醒了,又会抱起他痛哭流涕地道歉。按理说,人不应该记得那么小时候发生的事,但当时刻进骨子里的茫然,悲伤与恐惧,足以让苏燎痛恨自己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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