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想去哪所学校吧。”
英子的理解在阿叶的意料之中,但能得到家人的支持,依旧让他高兴,他常年缺乏血色的脸都亮了起来。
“啊,这真是。”他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太感谢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能够支持我。
他想,如果真的如同《人间失格》中的叶藏一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自己想要成为画家,却被恶狠狠地否定了,以至于遭受周围人的白眼跟嘲弄,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以至于……
“对了。”
在阿叶思索的同时,英子用几乎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我想来想去,你应该是能看见诅咒的吧。”
她问:“是吧,阿叶。”
英子问出这句话时,陷入蠢哥哥状态也抬起头。
文治只要不颜艺,就有政治家的模样。他其实跟叶藏长得很像,面部线条是柔美的,可他的眼睛继承自父亲,比起叶藏的桃花眼,显得更锐利,此外他将头发留得很短,人为增添了些男子气概。
他跟英子一同跳级进入东京大学,三年便完成了法学学部与大学院的课程,从这方面看,文治称得上逸才。
“啊,那个啊。”叶藏牵扯嘴角,他的嗓音有些奇怪,轻飘飘的,喉管又像是粘在一起,以至于耳朵听见他的声音,嘴巴却能砸吧出蜜糖的味。
他的笑容也是如此,腼腆又秀美,可细看他的眼球,却能捕捉到神经细胞不正常的跳动。
此时此刻叶藏的笑容,让文治联想到了伊藤润二的《富江》,画面中的女郎是美的,但那美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魔性来。
阿叶就带着富江似的笑容道:
“当然是能看见的。”
……
搬家公司将家具运进津岛宅。
伏黑津美纪很关注自己的新邻居,她踮起脚尖,扒在窗户下的隔断层上向外望。
大多数家具都蒙着白布,只有少部分袒露在阳光底下。
她还是小孩子,自然说不出家具贵贱,却知道那些家具很厚重又很好看。
出门时又听见周围的太太在讨论,说津岛家非常富裕,那些家具价值连城,又说津岛家买洋房时一分钱都没还价,很豪爽地买了下来。
她们说这一篇社区要搬来上等人,那语气还挺雀跃的。
日本人的社会其实很封闭,尤其这些家庭主妇,活动范围不过是社区委员会,还有附近公立学校的家长圈。
神奈川有本事的人家都去读私立或者偏差值非常高的公立,他们这一带实在没有好学校。
津岛掀起的风浪太大,很快,就连她的妈妈,伏黑都说了两句。
终于在10月末,津岛家被家具填满了,搬家公司再也不流水线似的上门,家庭主妇们又说,这家人差不多该搬来了。
她们或许是从家具中发现了点蛛丝马迹,认为津岛家是一定有孩子的。
10月16号,津美纪背着书包下学,看见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双手抓着肩背带,身旁放着只一人高的箱子,依靠着津岛家的围墙。
津美纪连忙跑过去问:“你是津岛的孩子吗?”
禅院惠说:“不是。”
“我暂时要住这,如果没搞错的话。”
津美纪没懂他的意思,刚想接着说点什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成年人的嗓音。
“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惠的眼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睁大了。
这个声音是……
“还有这位小小姐。”阿叶对津美纪和蔼地笑笑,以津美纪目前的词汇量来看,除了“绮丽”外竟然找不到其他词能形容叶藏的微笑。
“一起进去吧。”
阿叶是这么说的。
“我买了好吃的蛋糕当乔迁贺礼。”
惠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说:“等等、阿叶,这到底……”
“对了。”阿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巧地问道:
“惠酱是觉得,叫大庭惠比较好,还是津岛惠比较好呢?”
第143章 第一百四二章
津美纪吃得最多的点心,是300日元五条的牛奶饼干。
平均下来60日元一条,放现代是不可思议的便宜,但看成分却发现它是粗粮所制,又添加钙质与各位维生素,营养均衡。
她的母亲伏黑爱花,是日本都罕见的柔弱女性,念完女高后直接嫁人,毫无社会经验,她将人生限定在狭窄的一户建内,除了抚养幼小的女儿,所习得的技艺只有在料理台前流连与缝纫技巧。
日本的寿退社是不少,可大部分女性大学或短期大学毕业后会有2到4年的派遣员工经验,能力强的甚至会成为公司的正式社员,连打工都没经历过的人生,非常难以想象。
能让这样的女性选择单身带女儿,自然会有段过于失败的婚姻,伏黑爱花的前夫是报社的主编,在三十代中段就迈入年薪千万日元行列,无论是外貌也好收入也罢,堪称是金龟婿,可他有相当恶劣的癖好,即家暴。
伏黑津美纪三岁的时候,她的母亲爱花拖着遍体鳞伤的躯壳来到神奈川,前夫离婚后陪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她们母女二人租一套小房子。
可每个月的抚养费数额不算大,伏黑爱花自己也有开销,她思来想去,还是迈出家门践行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工。
第一份工作是在7-11,高福利的日本社会中,便利店店员的薪资足以承担低欲望人群的开销,可伏黑爱花所在店的店长是个低级的中年男性,工作一个月内,爱花便遭遇了职权骚扰。
之后她又零零总总换了好几份工作,若以他人的视角来评判,定会得出伏黑爱花不适合工作的结论。她就像是柔弱的菟丝子,不攀附着什么就活不下去,但如果你给予她足够强大的依靠,充足的阳光与水分,她便能茁壮地成长下去。
显然,她缺乏优质的环境,因此津美纪只能干吃价值60日元的饼干,盘腿坐在二手市场淘来的矮桌前,一笔一画,在作业本上留下工整的字迹。
从此角度看,伏黑津美纪过着比大多数同龄人更清贫的生活,但跟那些对生活充满抱怨,责怪自己母亲的孩子不同,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包容力与乐观精神,以至于谁看见她都会认为,这孩子的笑容发自内心且十分灿烂。
而叶藏请她吃的瑞士卷,越发扩大了她的笑容。
“好美味!”津美纪还没有学会日本女生常见的恭维——哪怕吃了难吃的料理,也要硬着头皮说好吃,她在感叹洋果子的美味时,眼中落满了善良的星星。
惠比她沉默寡言得多,但看他的进食速度也知道,瑞士卷很合他的胃口。
醇厚的奶油一入口,他就知道这是叶藏亲手做的,至今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吃过了,在舌尖触碰到奶油的瞬间,当时的记忆便在脑海中苏醒过来。
津美纪吃完后,有礼貌地道谢:“谢谢你的招待。”随后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纠结于该怎么称呼叶藏。
没办法,阿叶看上去太年轻也太帅气,叫叔叔肯定不合适,但他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惠酱叫我阿叶。”叶藏轻松道,“你也叫我阿叶就好了。”
如果津美纪的年纪更大点,肯定会推脱说不合适,可她现在还很小,才6岁,抱着对成年人的盲目信任,她重重点头,又露出了身旁飘散着小花花的笑容道:“嗯,阿叶。”
惠侧目:这家伙,也太好骗了吧……
惠对天真的人往往敬而远之,倒不是说讨厌,只是他自己生长的环境太过混乱,生命中充斥着人渣与不负责任的大人。
对恶人,他不假辞色,但对善人……
‘像阿叶那样的善人是值得保护的。’天知道他这观点从哪里来,仿佛从出生,就烙印在惠的脑中。
5点时津美纪离开了津岛家,她的胃袋里填满了蛋糕,口腔里萦绕着甜丝丝的味,她离开时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或许连今夜的梦境都会是甜的。
而从她离开起,惠便摆出了小大人的模样。
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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