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闭上了双眼,但津岛怜央的眼睛却是睁着的。
他安静地看着太宰治,并不反抗,也并不说话,只是悄然无声地、仔仔细细地用眼睛描摹着哥哥的五官。
眉,眼,鼻,嘴,都还停留着熟悉的影子,却又好像变得全然不同了。
变得脆弱,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疯狂又阴郁,又变得如同暗波汹涌的深水一般掩藏着危险又可怖的威能,让人畏惧,又让人想要逃离。
但是。
喜欢。
津岛怜央却愈发、愈发的喜欢上了这样的太宰治。
他伸出了手,是带着爱怜与喜爱的心情,轻轻地抚摸着太宰治湿淋淋的头发的。
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更加珍惜,因为失败过一次所以更加警惕,因为爱意会在思念里发酵所以变得愈发醇厚,就如同绝望的堆积会使得希望愈发耀眼一般,爱意会在所有不幸与痛苦之中孕育生长,如淤泥里的花朵一般盛放在污浊之中。
津岛怜央感受到了。
让人像是沉浸在温泉水中一般,暖意融融的、带着刺鼻硫磺气味的炙烫爱意。
“哥哥,”他轻声唤着,“起来去换衣服吧。”
太宰治也没有任由自己失控多久,他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了,睁开眼,轻快地说,“差点忘记了,可不能感冒了。”
他把津岛怜央带到了浴室里,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两条全新的浴巾,又在浴缸里面放了热水。
“怜央,先把湿衣服换下来,用毛巾擦一擦身体,等一下泡个澡身体就会暖和起来了。”
太宰治说道,“好久没有跟怜央一起洗澡了吧。”
“嗯!”津岛怜央头顶着宽大的浴巾重重地点着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般说道,“就只有在东京都的时候有过两次而已。”
“那么今天也在浴缸里放怜央喜欢的泡泡浴盐好了。”
水差不多放好了,太宰治伸手试了试水温,照样从柜子里置办齐全的物品中找到了泡泡浴盐,放进了水里,在圆球状的浴盐溶解之后,便带着津岛怜央坐了进去。
气泡破裂时产生的轻微作用力刺激着孩童更娇嫩一些的皮肤,逗得津岛怜央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拧着身子在温暖的水之中躲来躲去。
“怎么了怎么了?”而一眼就看出了津岛怜央状况的太宰治却故作不知,把更多的泡泡捧起来堆在了津岛怜央的身上。
“哥哥,好痒啊!”津岛怜央躲着太宰治的手,双手胡乱推拒着,反倒把浴缸里的泡沫带了起来,细小的泡沫飘荡了起来,粘在了他们的头发和脸上。
太宰治是有些坏心眼的。
他一边大声说着“害怕泡泡可不行啊!这样身体会洗不干净的!”,一边打雪仗一样把那些细白绵密的泡沫捞起来就往津岛怜央敏感怕痒的脖颈里塞,让孩子的笑声在封闭的浴室里越发响亮了起来。
忍无可忍的津岛怜央也尝试着把泡沫往太宰治的脖颈里塞,见他不怕痒之后,就干脆地撒娇耍赖了起来,整个人爬到了太宰治的身上,求饶道,“哥哥、哥哥,放过我吧!”
“好吧,那么这次放过你了。”太宰治也心满意足地停下了作恶的手,大度地说道,他把津岛怜央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怜央坐好了,我给你洗洗头发吧。”
想要把津岛怜央的头发好好洗一遍可以说是个大工程了,他的头发里还残留着八年前的血迹与尘土,又在刚刚泡了河水,缠上些藻荇与脏物。
太宰治细致地一缕一缕轻柔地帮他摘洗干净了,又在浴缸里的水稍稍冷掉了一点之后,就把津岛怜央从浴缸里抱了出来,用淋浴的喷头帮他全身上下又冲洗了两遍,总算是把河腥味给彻彻底底地洗去了。
在洗完津岛怜央之后,他才又着手把自己快速地冲洗干净。
这间浴室里连浴衣和睡衣都准备齐全,可惜全都是太宰治的尺码,宽松的睡衣勉强套到津岛怜央身上也会塌下来,太宰治索性从衣柜里找了一件面料柔软的白衬衫给津岛怜央当睡衣穿了。
“好了。”太宰治自己穿着体体面面的睡衣,打量着津岛怜央穿着可以盖到他膝盖的白衬衫、踩着宽大拖鞋的模样,“今天只能这样了,明天就让人送合适尺码的衣服过来。”
而津岛怜央抬了抬手,看着长出来的一截在空中晃荡着的袖子,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明明跟哥哥年龄一样大的……”
太宰治蹲下身来,微睐着眼,伸出手指往津岛怜央的脸颊肉上一戳,上面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坑。
“现在可不是同样的年龄了,”他的语气微微上扬着,像是带着些得意,“我可是比怜央大了整整八岁哦。”
“我已经变成了大人了,但是怜央还是小孩,这样不是很好吗?”
津岛怜央有些困惑地问道,“哪里好了?”
“起码现在的我,可以保护好你了。”
第58章
洗完澡之后, 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因为津岛怜央才刚刚从狱门疆里挣脱出来,太宰治觉得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几天比较好, 因此早早地就催着津岛怜央上了床, 而太宰治也理所当然地跟他挤到了同一张床上。
他的身上穿着长款的黑色绸缎睡衣,严严实实地从脖颈一直遮到了脚踝,仅露出的手腕和脖颈上避开了津岛怜央,重新缠上了干燥洁净的医用绷带。
在床边留着的小夜灯昏黄的微弱灯光下, 津岛怜央躺在了太宰治的怀抱中, 睁着漆黑眼瞳, 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太宰治脖颈处的绷带,指尖传来了粗糙柔软的触感。
津岛怜央早就注意到了太宰治的奇怪行为。
太宰治的身上从重逢的时候起就一直包裹着白色绷带,即使是洗澡的时候也不会在他的眼前解下,而是在帮他洗完澡、给他裹上浴巾之后,独自清理的时候才会拆下来、进行更换。
“哥哥, 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太宰治还在玩着津岛怜央顺滑的长长头发, 用手指插进去着向下捋着, 可以毫无阻碍地从发根一直梳到还残留着些湿润的发尾。
津岛怜央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被孩童稍高的体温暖融融地烘着, 那是可以让太宰治安心下来的独特气味。
“只是有些不太好看,所以用绷带遮住了, 不用担心。”太宰治鸢色的眼瞳里是柔软又平静的色彩, 他这样淡淡地说道。
“哥哥,要来许愿吗?”津岛怜央只如闲聊般平常地问道, “如果是哥哥的话, 只要稍微夸一夸绘里奈, 她就会很高兴了。”
太宰治轻轻揉捏着津岛怜央湿发的手骤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而津岛怜央则抬眸看着太宰治, 一如既往地露出了那样纯真的笑容,“就是说,如果是哥哥的话,不用付出代价也可以命令绘里奈帮哥哥实现愿望的。”
太宰治的瞳仁在微微震颤着,他如蚌般封闭又坚强的假面上裂开了一条缝隙,鸢色的眼瞳闪烁着动摇的光芒,从中透出了些许真实的情绪。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思索了一会之后缓缓开口,“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需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如果你说的这条规则存在,那么实现我愿望的代价一定是由其他人承担了——或者说,就是绘里奈本身帮我承担起了实现愿望的代价。”
“我说的对吗,怜央?”
津岛怜央轻快地说道,“没有关系啊,哥哥。”他说,“绘里奈饿了的话,就会自己去觅食,只要不是哥哥付出代价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吧。”
他的脸上还扬着那样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小孩子的眼睛澄澈又漂亮,在微弱的灯光之下闪闪地发着光,但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语,却带着惊人的冷漠与残忍。
他说,“只要像加奈子一样,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心里就会没有负担,只要像陆斗一样,命令着他人为自己牺牲,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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