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浆体的死亡、天元的转生失败、两面宿傩的容器、咒灵操术拥有者的存在——这是千年来从未有过的顺利局面,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晰了。
要遏制住六眼的行动,却又不能让他立刻死亡,否则的话,新的六眼就会立刻诞生,再碰上这种六眼和星浆体同时存在的情况就相当难得了,也就是说,他要采取的手段是封印术。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只要所有的一切都能按照计划顺利推进的话,那么他千年来的夙愿,咒力全盛的平安时代就可以在这座钢铁森林里重新复苏!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羂索就会感到心中振奋、陷身一种头晕目眩的飘然之中。
羂索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自己已经策划筹谋了千年之久的计划里的,他坚信着每一个艰涩齿轮的运转,都是这个时代的命运在嘎吱作响,预示未来的咒灵涌现、咒术师泛滥的美丽新世界的诞生。
他的头脑被禁锢于那陈旧腐朽的计划之中,以至于忽视了新的机遇的诞生。
津岛怜央出现的消息确实被咒术界的高层第一时间掐断了传播出去的途径,无论是见证者或是祭品都会被灭口残杀,而外界没有办法控制地随机地点的牺牲者,则会被压下新闻报道,用虚假的科普来操控着言论。
这些做法在清楚地知道津岛怜央存在的太宰治眼中就像是透明的遮羞布一样,可笑又丑陋,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在当今的社会之中,只要从源头上掐断了消息传播的途径,无论亲眼所见者受到了怎样难以磨灭的惊吓与可怖,只要时间一长,便又成为了这光怪陆离的社会之中虚假都市传说的一员了。
但即便如此,在咒术界经营多年的羂索也是有着眼线潜藏在咒术界的高层之中的。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位高权重,也并不缺少钱财,但却依旧能被羂索煽动说服,同意跟他合作,为他传递信息,其中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羂索所创造出来的那个新世界更有利于咒术师的生存。
咒灵泛滥,就需要咒术师来祛除咒灵,这是一份无法被取代的工作,在这个社会的分工之中,任何一个工种拥有了不可取代的特性时,就有了特殊性,有了需求性,它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特殊起来。
特殊,就意味着特权。
在日本这个国度,负面情绪浓郁的社会之中,因为天元结界的笼罩,无法遵循高浓度向低浓度扩散的自然过程的咒力聚集在一起,无法排解,无法消散,浓度远远超过了其他国家。
因此日本国境内的咒灵无论从分布密度还是从危险等级来讲,也都同样远远高于其他国家。
这意味着咒术师所面临的的处境更危险的同时,也意味着日本的咒术师的实力也会比其他国家更加强大。
如果说咒术界的高层们是为了自身的地位、自身的利益而拥趸着天元所制造出来的结界的话,那么政界的高层之所以会同意这样对于国民而言有害而无利的策略,并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对于这个笼罩在日本国土上的结界视而不见,他们所谋求的东西很简单,同样是利益。
国家的利益。
在异能大战之中落败了的这个国家,如果无法在其他方面想方设法地补足自身战力的缺失的话,连现在这样被外国军阀完全占据了重要运输港口横滨的局面都可以称得上是局势大好了,更有可能的结果是,他们会被豺狼虎豹瓜分撕咬、吞噬殆尽。
从这个层面来讲,以强大的咒术师来维持着国家之间的战力平衡,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聪明的决策。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他们其实就是在吸食国民的骨髓,站立着白惨惨的尸骨之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用国民悄无声息的死亡和失踪来维持自身的地位。
而羂索所提出来的策略,其实就相当于要通过天元所设置的结界对全日本的人类施加诅咒,让他们无差别地拥有成为咒术师的资质,再通过咒灵操术来控制天元与全世界同化,用结界内浓郁的诅咒与负面情绪来污染全人类,从而实现他理想中的[咒力全盛时代]。
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但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即便羂索可以借助着自己的术式,达成跟天元差不多的永生效果,但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所有条件都在同一时期内凑齐了的巧合,他已经忍耐了数不清的时光了。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在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近在眼前的时候——仿佛是在嘲讽他一般,这个时代又慢悠悠地诞生了这样一个奇迹。
宛如万能的许愿机一般、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存在。
这样的咒灵、这样的神明、这样的奇迹——
为什么不早些到来呢?
在第一次听闻津岛怜央的存在时,羂索的心中是甚至萌生出了这样难以自抑的怨恨的。
但在得知了这样的存在却又与他失之交臂,就在他奔忙于处理两面宿傩的复活的前置条件和联络特级咒灵时,被天元暴殄天物地杀害了的时候,他心中的情绪就又变成了几乎无法呼吸的心痛了。
为什么明明到来了,又偏偏还要让他错过呢?!
无论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羂索能够以那样超乎常人的忍耐力等待这样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也就说明了他心志的坚定。
诅咒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只当做未曾听闻过这样的消息一般继续按照自己先前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坚定地执行着。
——直到羂索幸运遇见了加茂面叶。
他心中早已经死去的灰烬才再一次燃起了星星之火。
第99章
出身御三家的加茂面叶虽然资质极差, 后来又离家出走叛逃成为了诅咒师,但他的父亲加茂幸纪身份却并不简单,他身为加茂一族在咒术协会中的实权派,是当年能够接触到津岛怜央的极少数人之一。
因为父亲的缘故, 加茂面叶也在禅院甚斗许下那样疯狂的愿望之前略微知道了一点有关于[神子]的事情。
年纪幼小、被咒灵寄生的污秽受肉体, 套上了圣洁的白衣绯袴, 再一番歌功颂德,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纯净又高贵的神子。
那是无比荒谬的事实, 但当加茂面叶对此流露出嘲讽的神态时,加茂幸纪却陡然勃然大怒起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怒斥道,“你这废物懂什么, 那是千年来从未诞生过的奇迹!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咒灵——不就等同于神明了吗!”
被父亲叫作废物的耻辱、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这一切在听见[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这句话时就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只有心中冉冉升起的可以摆脱废物身份的微弱希望,连同[神子]一同深深地印刻在了加茂面叶的脑海之中。
他偷偷去神社里见过津岛怜央, 当然, [神子]的身边时时刻刻有人保护着, 要想要私底下接触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甚至连津岛怜央的样貌都没有看清。
但是, 端庄又洁净、不可接近般的神子的身姿却像是独一无二的印证般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这之后加茂面叶又在父亲的资料里面看见过几次津岛怜央的面容, 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稚嫩,但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漂亮,他没多在意,只是记住了而已, 毕竟他、他们所追逐的东西,都是更能使人疯狂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
遗憾的是,许愿机的存在就像是生命短暂却又美丽的萤火虫一般,在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咒灵消失了,也许是神子死去了。
总而言之,已经叛逃成为诅咒师的加茂面叶也只是在那段咒术界动荡的时期听情报贩子说的,说是许愿机消失了。
加茂面叶不相信,只觉得嗤之以鼻般的荒谬。
他坚信着没有人可以对那样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下手,猜测着是有人为了独吞那样的可能性而将[神子]藏了起来。
但无论信与不信,在那之后的将近十年里,直到东京街头的偶遇以前,他都切切实实地没能找到[神子]的踪迹。
——这就是羂索从加茂面叶的身体里得到的记忆。
当然了,对于羂索而言,加茂面叶的过去都只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废料而已,真正吸引了他的注意的是,加茂面叶的记忆里只短短出现了十几分钟的那张面孔——跟当年一模一样,分毫没有改变的那张属于神子的稚嫩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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