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噩梦般的回忆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
他的指尖在失温,难以控制地轻微颤抖着。
坐在副驾驶的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了太宰治苍白的脸色,侧过头来有些担忧地关心问道,“太宰……”
但太宰治瞥了他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鸢色的眼瞳之中藏着极深的恐惧。
那是织田作之助从未见过的模样。
织田作之助怔住了,他不知道太宰治是在恐惧着什么,但却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改了口问道,“……现在是要去老板家吗?”
是个无趣又没有营养的问题,但却正合太宰治的心意。
“嗯。”太宰治也只从喉咙间挤出来般低低地应了织田作之助一声。
坐在后座的津岛怜央什么也没发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地揉了揉眼睛。
对于一个精力有限的孩子,来来回回的车程和路上的遭遇都已经让他的体力见底了,津岛怜央现在到了需要休息的时间了。
跟太宰治全然不同,津岛怜央对今天的遭遇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他的记忆里只留下了织田作之助拔枪射击的帅气模样,心中是一片无忧无虑的兴奋与快乐,直到闭上眼前,他都还惦记着要回去跟幸介他们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再回头的时候,就发现津岛怜央已经在后座上熟睡了,一呼一吸都既缓慢又平稳。
他的睡颜如同天使一般,即便是睡梦中,嘴角都带着甜蜜的笑意,两颊带着些还未消退的婴儿肥,被挤压着显露出了柔软的轮廓,是个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的漂亮孩子。
“睡着了。”织田作之助转过了头来。
“可以跟我说说看,你在恐惧些什么吗,太宰?”织田作之助直视着前窗不断变换着的景色,没有去看太宰治,语气平缓,毫无压迫感地礼貌说道,“当然,如果是无法跟别人开口倾诉的事情的话,无视掉我就行了。”
无论是谁来看,织田作之助都可以称得上是太宰治最好的朋友了,但即便是织田作之助,太宰治都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过去。
因为那不是什么值得跟朋友分享的事情。
“……没什么,织田作你不用担心。”太宰治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平稳地开着车,朝织田作之助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轻松笑容,这样回答着他。
但他的面色中却隐隐透出了些阴冷的气息,“只是被一些必须要踩死的臭虫找上门来了而已。”
。
无论天妇罗还是烤鱿鱼亦或是蟹肉料理都没能做成,但在老板家里他们还是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咖喱,也算是简单庆祝了一下这一次计划的完全成功。
回到家以后,太宰治就吩咐了部下去沿海公路那里将袭击者的尸体收敛起来,放置在地牢的冷库里。
跟森鸥外那时在上位后的几个月里连港口黑手党的总部都不敢离开的情况不同,太宰治并不担心会有人来绑架或是暗杀自己。
一来是他早有恶名,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级成员,被其他势力的人袭击也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现有的防护措施就已经足够了,二来他这一次是组织内部的和平篡位,无论是组织成员的支持还是组织高层的默许他都提前了几个月进行布置,最棘手的中原中也既然已经被说服了,那他自然会替太宰治解决掉其他的刺头,无需太宰治费心。
太宰治原以为在这之后就可以将津岛怜央送去学校,让他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了。
隐藏在那群无忧无虑的普通孩子之中,津岛怜央可以永远开心,永远快乐,永远欢笑,既不会显出什么不同来,也不会被人认定是怪物。
就跟有的孩子腼腆,有的孩子开朗一样,只要身处那样单纯的环境里,津岛怜央也只是一个天性乐观的普通孩子而已。
但是还不行。
多年以前的那场噩梦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般再次纠缠上了他们。
太宰治躺在床铺上迟迟无法入眠,脑海之中一直回想着今天所看见的那具尸体,于是索性将手机拿出来,借着小夜灯,仔细查看了今天所拍下的那几张照片。
用手机拍摄出来的相片像素很模糊,那人的头发留得很长,头发邋遢地盖住了半张脸,太宰治是用手将他的头发拨到了两边拍下的正脸照的。
这样一看,也只是个长相普通的青年人而已。
不是什么恶魔,也并非是什么怪物。
太宰治凝视着那张像是已经开始腐败的灰白色的脸庞,像是想要透过这张脸,看到背后想要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的人。
他的眼瞳忽然一凝,集中在了一点,伸手轻抚上了相片中的那处地方。
“……这是什么?”
在那拨开的头发缝隙中露出了一点漆黑的像是纹身般的痕迹。
这个人的尸体还停留在港口黑手党的冷库之中,没有被处理掉。
太宰治没有多做等待,从床铺上立刻起身下来,没有吵醒已经熟睡了的津岛怜央,走到了书房里,给港口黑手党里负责值夜的人员发了邮件,让他们立刻去地牢里停放尸体的地方,给今天送来的那人的整张脸部拍一张相片发送过来。
邮件来得很快,大约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太宰治的手机上就叮的一声接收到信息。
正如他所猜想着的那样,死去的袭击者额头上确实有着印记,但却不是他想象之中的漆黑纹身。
而是一条如同伤疤般凹凸不平、贯穿了整个脑壳的十字缝线。
第92章
太宰治在咒术界里也是有人脉的, 他的消息很灵通,哪里有一级咒灵出现,哪里有特级咒具流出, 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但除去在黑市里结交的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诅咒师之外,正统的咒术师里他只愿意跟五条悟交往。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五条悟接下了津岛右卫郎发布的任务前来抓捕他们,太宰治和津岛怜央也不会因此深陷进咒术界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想,他都有充分的理由怨恨五条悟才是。
但太宰治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他没有像外人所认为的那样,对五条悟深恶痛绝, 他的头脑很清醒, 清楚地知道那时候还未成长起来的五条悟对于咒术界高层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工具罢了。
五条悟唯一的错处就是太过幼稚又太过傲慢了,他像是手握核武器按钮的小孩一般,被所有人哄着怕着长大,理所应当地以为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动的。
他意识到了津岛怜央的危险性, 却没能意识到他对于欲念深重之人的强吸引力,认定了自己是最强的, 便以为自己能够解决掉一切, 知道咒术界的腐败和肮脏,却狂妄地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觉得咒术界的高层也不过是可以随意宰杀的蝼蚁而已, 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而无论是最初发布任务的津岛右卫郎,还是后来囚禁着津岛怜央的咒术界高层,都早已经沉寂在了黄泉里, 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消了。
太宰治的复仇对象, 本来就仅剩下天元一人了。
不过现在多加上了一个人而已。
那个脑袋上有着缝合线的无名咒术师。
太宰治的手机里保存着五条悟的电话号码, 他在诅咒师的暗网上发布了对咒术师的悬赏以后, 又给五条悟发去了那个咒术师的正脸照,拜托他在正规的咒术师协会打听一下消息。
他会跟五条悟保持联系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他确实很有利用的价值。
五条悟的实力很强,又是从号称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族出身,因此在弱肉强食、以实力为尊的咒术界天然就有极高的话语权,而他又因为当初没能成功救下津岛怜央积压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愤怒感和无力感,但与夏油杰不同,五条悟不是会苛责自己的人,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将这种感觉转化成了对太宰治的关照。
那时候的五条悟才只有十八岁,但却已经开始行使身为大人的特权了,日常骚扰、line上繁密的话语和偶尔忽如其来的奇怪伴手礼,都让人烦不在胜烦。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身为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同时也是咒术界最强的社畜,工作时间能无缝衔接地从年头排到年尾,好歹抑制了一下他犹如女高中生般旺盛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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