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怜央的脑袋里则是一片朦胧的混沌,连声音都带着些迷糊,他问道,“是谁……?”
“是五条悟。”五条悟小声地说。
“是夏油杰。”夏油杰连这方面都要攀比,他用比五条悟更小一点的声音说道。
“是家入硝子……?”莫名其妙地加入这场战役的家入硝子稀里糊涂地用气音说道。
实际上津岛怜央谁的话都没有听清。
小小的孩子脾气很好,即使在熟睡中被人叫醒也没有发脾气,他看着眼前的三人,带着惺忪睡意的黑色眼瞳逐渐地清醒了过来,在将眼眶中积蓄着的生理泪水都用手擦干之后,才看清楚了三个人的模样。
他问,“有什么事吗?”
“能拜托你再让绘里奈出来一次吗?”夏油杰贴心地从旁边拿来了外套,让津岛怜央先披上,避免着凉。
“要让绘里奈出来吗?”津岛怜央乖乖地伸手接过衣服,自己穿上了外套,他将略微宽大的外套拢得紧了些,用那样纯然的信赖的眼神望向他们,清清脆脆地答应了,“可以啊。”
“但是,”津岛怜央带着一点小担忧嘱咐道,“你们不可以欺负绘里奈哦。”
“不会的,我们不会欺负绘里奈的。”五条悟认真承诺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能够信任的力量,“我们保证。”
津岛怜央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既纯粹又明亮的眼神看向他们,为着小小的承诺而道了谢,“谢谢。”
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那熟悉的阴冷黏腻的漆黑气息再次上浮,占据了孩子的身体。
皮肤惨白、五官漆黑的绘里奈睁开了眼睛,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一言不发。
“绘里奈……可以再对我们提出一次强求吗?”家入硝子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跟绘里奈进行沟通。
“要……吗?”
绘里奈模糊且断断续续的尖细声音响了起来,她无声地咧开了笑脸,“要……跟绘里奈、一起……玩游戏吗?”
那只有简单弧度的笑脸,满溢着令人恐惧的森冷诅咒,丝毫没有孩子的柔软与可爱,只让人感到被虫蚁啃食骨髓般毛骨悚然的麻痹和痒意。
不过在场的三位都是咒术师,虽然才刚刚入校学习一年没到,但即使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夏油杰都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怪异诅咒了,对这种常人没法看见的异常都已经熟视无睹了,此时面对绘里奈,没有人会因此退缩。
“嗯。”夏油杰果断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对绘里奈说,“对我提出强求吧,绘里奈。”
绘里奈张开嘴笑了起来,森然、颤抖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扭曲的咒力从她的身体中散逸了出来,如同潮湿的水汽一般渗入了墙体,让电路反了潮。
在夏油杰说出了同意的话语之后,他们就被笼罩在了绘里奈的诅咒之下。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耳畔响起,悬在天花板上的苍白顶灯晃了晃。
连窗外的夜色都仿佛更浓郁了些,月亮变得如星子般黯淡无光。
不稳定的电流让惨白的灯光闪烁不定,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绘里奈慢慢地爬下了床,赤裸着的小脚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她却仿佛毫无知觉般,甚至没有瑟缩一下。
绘里奈就站在那里,把食指含进了嘴里,她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犹疑不定地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选定了目标一般,露出了笑脸,径直地朝着靠墙伫立着的五条悟走去。
她在五条悟的面前站定,伸出了一双小小的柔软的手,“五条悟。”绘里奈笑了,带着孩子般的天真烂漫,对五条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可以给我你的左眼吗?”
那一刹那,整个房间里凝固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窗口的薄纱还在轻风中微微浮动,天花板上的顶灯明暗不定地闪烁着,月光变换着光影,却越发显出了房间内四个人之间比砖石更沉默的氛围来。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露出了怔然的神色,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次强求的难度会跟上一次强求的难度跨越这么大的梯度。
“怎么办?”家入硝子的眼瞳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张神色,她紧咬着下唇,有些惊惶不安地说,“悟的眼睛可是五条家的六眼,被绘里奈拿走之后还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悟。”夏油杰同样转头看向五条悟,面色紧绷,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绘里奈也是咒灵,并且她跟津岛怜央之间并不是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我可以尝试着现在就把绘里奈收服掉。”
反倒是被强求的五条悟在三人之中显出了最镇定的模样,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略带兴味的笑容,说,“硝子,杰,不要露出这样一幅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模样来,太难看了。”
他站直了身体,伸出手来捏了捏绘里奈冰凉的小脸,说,“绘里奈只是在跟我们玩游戏呢,对吧?”
绘里奈的脸被五条悟捏的变了形,她以为眼前的白发少年是在跟她玩耍,咯咯地笑出了声,但却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话,只是又一遍地重复了请求,“五条悟,可以给我你的左眼吗?”
“可以哦。”五条悟朝绘里奈露出了笑脸,相当干脆地答应了绘里奈的请求,“绘里奈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五条悟从容地摘下了墨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找准了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插进了眼窝之中,自己动手将眼球抠挖了出来。
自出生起就被五条家视作神子全力侍奉着,又同时兼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除去初学咒术的那段时间,五条悟几乎都记不起来自己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吧,即使成为了每天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咒术师,五条悟也还没有习惯受伤时的疼痛。
瞬间的剧痛让五条悟脸色唰的一下苍白了起来,他空荡荡的左眼窝中喷涌出了许多的鲜血,沿着少年清瘦的面部轮廓滴答滴答向下蔓延着,几滴鲜血随着被拽出的视神经被甩到了绘里奈的脸上,划出一道锋利的血痕。
那惨白如能面的脸庞,漆黑空洞的五官,再加上猩红艳丽的血痕,顿时令绘里奈显出了无限的恐怖来。
在家入硝子与夏油杰的眼中,她脸上挂着的、那明明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笑容,忽然变得诡谲而难测起来。
3.
冷汗密密麻麻地从五条悟的额角沁了出来,他拒绝了家入硝子要立刻为他治疗的焦急举动,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将那颗仍然有着美丽的湛蓝瞳孔的眼球轻轻放在了绘里奈的手中,“……给你。”
“谢谢。”
绘里奈用喜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中还滴着鲜血的眼球,软软地道了谢。
单单只听他们的对话的话,简直就像是亲切友好地在交流着借出什么他人没有的东西一样。
家入硝子一再上前,想要用反转术式帮五条悟治疗好他的眼睛,却因为五条悟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着开启了无下限术式,而无法碰到他的身体,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五条悟!”
因为疼痛而浑身冒着冷汗,五条悟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分出来跟家入硝子解释,只能简单地推拒开家入硝子的手,对她说,“硝子,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咒术师会将体内流转的咒力用于强化身体之上,通常来说分身的强度都是正常人的好几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伤口的愈合速度。
只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在适应了那样剧烈的疼痛之后,五条悟的脸色稍稍好看了起来,他没有去管还在空荡荡的还流着血的左眼窝,只稍稍将扎人的白发拨开了一点。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绘里奈摊开的双手还没有收回去,她带着那弧度单调的笑容,向五条悟提出了第二个请求,“五条悟,可以给我你左手的钩骨吗?”
“可以哦。”五条悟依旧轻松地答应了,他把左手伸了出去,笑着说,“绘里奈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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