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55)
嬴政发出了一声得意的笑音,视线同样飘向了白舒。
“......有。”被两个人如此注视,白舒倒没什么不适之色,他空出的那只手指了指徐福仍然搭在他腕上的三根手指,见对方在自己的提醒下收回手后,整个人凹进了垫子中,“右肩的确有伤。”
“将军日后,还是少用右臂为好。”徐福下意识改了称谓,小心的试探着,“将军的右肩有一处贯穿伤,当年怕是未能好好疗养,后来又四次三番的拗动右臂,如今已是沉疴,当细心着莫要伤上加伤才是。”
在旁边听着的嬴政面色一沉:“是廉颇。”他看着白舒,硬生生将问句拗成了陈述,“你还要退让他到什么地步!”
“都是死人了,你还和他计较?”白舒应了一声,没把注意力分给嬴政,反倒是来回打量着徐福端方的面庞,“再说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放宽心——听陛下说,你是夏无且的师侄?”
感受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喜,虽不知这种不满是从何而来,但徐福还是应了:“是。”
“那你说,你要怎么治本君?”白舒眼睛微弯,敌意还想随着他的笑散了不少,但熟悉他的嬴政却知这并非是散去,而是更为沉寂后隐藏在表面的蓄力。
他就想不明白了,白舒对徐福这无端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前脚刚安抚了炸毛的猫,还不至于蠢到后脚就忘记之前的话,去揪这只猫的尾巴:“但说无妨,”视线转向徐福,“只要你能调养好他的身子,朕可以允你一事。”
“陛下?”白舒一个猛扭头,声音诧异。
嬴政懒得搭理他,只是看着徐福。
“将军身上皆是旧时未能好好调养留下来的暗疮,未尽除却好生调养也无他法。”徐福说的很平静,“将军还年轻,远离那些令将军烦心的事情,规律作息免得劳累,好生调养些时日,自然能够恢复。”
白舒挑眉,饶有兴致的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后他含着笑去看嬴政:“陛下~”拐着调的嗓音,显然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向别人分享的小朋友,“避免劳累,好好调养,这个舒觉得可以有。”
对此,嬴政的态度是回瞪他一眼:“徐福,把方子写下来交给外面的宫人就是,不必担心药剂多少,若是太医那里不够,便从库中调。”他吩咐徐福,“至于你,给朕说说,最近处却那些庄稼地,有什么是值得你烦心的?”
白舒的笑僵在了脸上。
然而徐福就像是在报复一般,强调道:“陛下,将军的郁并非是今日所起,而是埋于心五六年了。”
五六年?那不就是赵国灭亡那阵子?
白舒的指尖往掌心中一缩,而嬴政则是恍悟:“又是廉颇,”他叹气,“现在朕都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挖出来给你鞭尸泄气了。”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此,他并未继续深入,“徐福,你继续说吧。”
“是。”徐福规矩的坐在两人的中间:“将军一直以来用的药草,最好也一并停了。那药草虽然有助于睡眠,但长此以往却是会使人逐渐依赖甚至离不开它,且因为逐渐加大的计量,对人害多于益。”
“......徐福。”嬴政闭上眼,已经放弃直接询问白舒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臣以为,也有应有十多年了。”
白舒乖巧的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嬴政,瞧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向上拉扯了一下嘴角,对他笑了一声。
嬴政已经不想和他生气了,他示意徐福:“一次性都说完吧。”
“等等,这个养生之道已经超纲了!”白舒一个激灵赶紧打断徐福,“陛下真的没必要啊!”
只是他说的快,徐福也没想着停下来,比起白舒试图阻拦的声音,徐福仗着又嬴政做筏子,几乎是不带停的将他想要说的话全部都突突了出来。
“......你说的好像明天舒就要暴毙了一半,”眼瞧着阻止无望,白舒向后一躺放弃了挣扎,“好吧,郁结于心舒认了,依赖草药也确有其事,但是其他的——真的没必要。”
“将军是我大秦于北方蛮夷的盾,只要将军在一日,他们就不敢入侵我秦国土地半步。”徐福摇头,“便是陛下今日不与福赐旨,就算将军是个平头百姓,福也会尽全力救治的。更不用说将军与百姓,与秦,都有重要的意义了。”
白舒看着徐福,他的神色真挚不似作伪。
“陛下说你擅养生之道,”白舒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待‘长生’呢?”
“仙人方可长生,”徐福并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乱了阵脚,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将军即习武,自然知晓内家功夫的。内家功夫养气,外家功夫锻身,内外兼修方得始终,将军亦是如此。”
“这便是为何习武之人要比不习武的人更为健壮,且不容易生病。因为他们内有气抵御入侵体内的邪气,外有结实的身躯驱散那些阴邪。而当人练就到一定程度,这些气就会在身体内扭成一团,形成丹。”
白舒抬手,食指与拇指夹着下巴来回摸错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准备好修仙了。
“你凝结成丹了?”他看着徐福,嘴角微微上挑,“说真的,本君以为放眼如今的大秦,身手功夫能在本君之上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尼莫不是已经破碎虚空返璞归真,所以本君看不透吧?”
徐福不是很理解白舒说的‘破碎虚空’,但返璞归真他却是懂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将军缘何不信,将军体内却已有‘气’,将军自己也能感受到这股气,不是么?”
“舒只是好奇你那句‘仙人方可长生’。”见嬴政没有出言阻止,白舒便知自己的问句同样也是嬴政所好奇的,“你从何而知这世上有仙人?”
“若是这世上无仙,日月星辰由何人所布?飞禽走兽又从何而来?四季更迭又是何缘由?”徐福摇头,“将军常年于北疆,可能未曾见过仙山。”
白舒抽出了一下嘴角,就算其他的都忘了,徐福提出的这三个问题他大致还是记得答案的,但实在是——没法和古人解释:“仙山?”总觉得又是什么他能够解释的事物呢。
“沿海的渔民们曾亲眼所见,天气起雾之时,海的另一端于雾后能隐约得见三座大山,那山上仙雾缭绕,渔民们就算朝着那个方向划快船而去,那山似是有灵一般只会向更身处的海域褪去,甚至有些一辈子纵船的老渔民,不过一个眨眼就错失了方向,被仙山引往别的地方了。”
白舒:......我的确知道这玩意儿叫海市蜃楼,我也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幻觉是假的,但是尴尬的是我忘记这是因为什么原理了......
“那三座仙山名为蓬莱,方丈,瀛洲。山上住满了仙人,他们不食人间烟火食,也不着人间料布衣,住的是金色的宫阙,踩得是玉白透亮的石头。那山上都是先仙丹灵草,只要吃了这些草练就的丹药,便于仙人无异了。”
白舒‘啊’了一声:“你去过?”他看了眼嬴政蹙起的眉头,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徐福所误导引诱,真的跑去追求什么长生路,“你说的如此清楚,想必是去过的,那为何不留在那等神仙地方,还要踏回人间土?”
谁料徐福摇头:“臣与那仙山无缘,只是有幸得见未能被准亲自登上那座山。”他脸上的遗憾过分真实,以至于若不是白舒一开始就在提防着他,他就要信了徐福是真的见过,“成仙,也是要看机缘的。”
“什么机缘?”
“非对人间有大贡献的人不可,”徐福的表情越发神道“尽管被云雾遮挡,甚至还有重重术法,但只要与仙道有缘,便能乘着云雾登上仙山,然后服用山上仙草所炼就的丹药,位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