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号(39)

　　此言一出，在场人表情甚是精彩，四十四号的人连同言小楼皆一脸惊讶，难以想象这竟是往日里重礼仪讲气度的谢大老板说的；而其他人则是一脸愤懑，有几个玲珑家的甚至拔了剑。
　　其中一名家主喝道：“姓谢的，你怎么说话呢？”
　　龙渊微微抬手，示意他闭嘴，这才又朝谢欢拱了拱手，“谢老板说笑，我等此番前来，的确是想请谢老板救小侄纤雪，帮她移魂归位，玲珑家愿出黄金千两作为酬金。”
　　四十四号虽然派人去救治被采花蜂剥魂的那些姑娘，但是玲珑家的人却拒绝了，因为寻常的救治方法虽然能让龙纤雪不再痴傻，但心智仍无法恢复如初，玲珑家想要的，当然是当初那个健全灵力高强的大小姐。
　　“这笔生意，我不接。”谢欢转身就要走。
　　“言浔，”出声的是言曦之，“你当真忍心看着纤雪一直这么痴傻下去？”
　　言小楼一脸莫名其妙，“你叫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救人，她被剥了一魂三魄人傻了，叫我也没用啊。”
　　“可你跟这位谢老板相熟，就不能为纤雪求求情吗？”言曦之道：“当年你走火入魔，叛出家族弑父杀母杀舅这些还不够，难道今日对纤雪也要如此狠心？”
　　言小楼：……
　　龙渊闻言道：“浔儿，若你当真和谢老板相熟，就烦请你向谢老板求情，请他出手相助吧，纤雪她、她毕竟……”龙渊顿了顿，还是说道：“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啊。”
　　在场来人无不震惊，立即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当年江南言氏的小公子身世大有文章，所以他才会弑母杀舅叛出家族吗？他竟和玲珑家大小姐是亲兄妹？
　　一时间，类似“无耻”、“私生子”之类的词语层出不穷。
　　言小楼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朝谢欢看去，“谢阿欢，那红枣粥太容易消化了，我又饿了，你想吃什么？我去……”
　　谢欢却是冷着脸转过身，冰冷地看着宅门口的一行人，最后冷冽如刀的视线落在言曦之身上。
　　言曦之被他看得有些不敢抬头，轻轻拽了拽龙渊的衣袖，低声道：“舅父，纤雪被剥魂不是小事，也许这位谢老板救不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谢欢突然开口道：“你们说，谁是私生子？”
　　众多玄门世家的弟子被他冰冷的语气摄住，不敢再出声，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言小楼身上瞟去。
　　“谢阿欢……”言小楼想叫他，却被他打断。
　　“言大公子，”谢欢淡淡地睨着言曦之，眼中不带半点温度，“你父母乱.伦生下你，导致你只是天赋略差灵力不足，没有痴傻残疾已是万幸，说不定你的身体里还有什么潜藏疾病。如今你又要学习你父亲，跟你的亲妹妹成亲，当真没关系吗？”
　　此言一出，在场人均大惊失色，而言曦之和言小楼则是白了脸色。
　　言曦之瞪大眼睛，许久才能出声，不过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道：“谢老板此言何意？”
　　谢欢侧目看他，“亲兄妹乱.伦，当年玲珑家二把手龙彦和大小姐龙濛瑶是如此，今日言曦之大公子和龙纤雪大小姐又是如此，莫非这是你们玲珑家的传统？”
　　龙渊皱眉，“谢老板慎言。”
　　言曦之白着脸色，忽然拔出剑要刺过来，言小楼抢先一步挡在谢欢身前，一脚将他的剑踢开，言曦之刚要再度动手，被另一名家主拦住。
　　“李家主，你拦我作甚？他侮辱我侮辱纤雪！”言曦之指着谢欢骂道。
　　那李家主道：“言大公子慎行，这四十四号诡异非常，不可贸然动手。”
　　龙渊看向谢欢道：“谢老板，我们也在外等候一天了，不如先进门……”
　　谢欢道：“我说了，这笔生意，我不接。”
　　既然不接，自然也没有迎客进门的必要。
　　听闻此言，门口的三百多人不禁纷纷利剑稍稍出鞘，大有逼他就范的势头。
　　谢欢眉眼淡淡不动如山，只是轻描淡写地又道：“当年江南言家之事，即使各位家主本人不在现场，但凭各位的能力，应该大概也知道一二吧。”
　　龙渊顿了顿，转身对身后众人喝道：“所有玲珑家弟子，退出巷子外等候，不许偷听偷看，违者钉骨三百！”又对其他几名世家的家主拱手道：“此事乃是玲珑家和言家的家事，还请各位家主也一齐去巷外等候。”
　　众位家主相护看了看，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便都应了，一齐退出巷外，只留下龙渊和言曦之。
　　“谢阿欢……”言小楼刚想说话，却被谢欢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枚银针，刺进他的后颈之中，他顿时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
　　谢欢看向龙渊，“龙彦和龙濛瑶毕竟是龙家主的亲表弟表妹，相信以龙家主的睿智，不可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畸形情愫吧？”
　　龙渊皱起眉，道：“是，我知道，所以玲珑家有规矩，女子要到十七岁才能出嫁，但是瑶儿十五岁跟我说要嫁给言荇云，我便允了。”
　　谢欢道：“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找个爹而已。”
　　言小楼瞪大眼睛看着谢欢，谢欢却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谢欢继续道：“龙家主是不是以为，是言二公子发现了他母亲和舅舅的奸情，一怒之下才会弑母杀舅叛出家族？”谢欢冷哼一声，“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背锅而已。”
　　“如果是这样，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从不解释？”龙渊问。
　　“如何解释？”谢欢道：“告诉全天下，言家主母和自己的亲哥哥有私情？那将言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将你玲珑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又将言荇云的颜面置于何地？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吗？还是被自己的大舅哥？与其如此，还不如他承认自己修练鬼术走火入魔，那样毁的只是他自己，起码保全了两大世家。”
　　龙渊闭了闭眼睛，须臾，他又睁开，有些苍白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谢欢看向身子已经在颤抖的言曦之，道：“如果他残损的体质和越来越像龙彦的容貌不算证据的话，不妨给他和龙纤雪各取一滴血，做个滴血认亲，一目了然。”
　　听到这里，言曦之已经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龙渊脚边痛哭了起来。
　　言小楼不能说话，只能闭上眼，敛去眼底所有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亲戚关系介绍：龙彦和龙濛瑶是亲兄妹，龙渊是他俩的表哥，龙濛瑶和龙彦乱L生下言曦之，又和言荇云剩下言小楼，龙纤雪是龙彦和别人生的女儿，所以言曦之和龙纤雪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是言小楼的表妹
今天先弑母杀舅，改天再弑父，弑父是真的亲手杀的~

　　☆、黑色真相

　　龙渊有些颤抖地看着言曦之，痛声问道：“这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舅父，舅父！”言曦之抓着龙渊的裤脚痛哭不止，“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初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
　　言曦之话没说完，就被龙渊一脚踢开，“那么说你早知道你和纤雪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却还要娶她？！”
　　“我、我……”
　　“滚！你滚！你和纤雪的婚约就此作废，以后不要再踏进山北范围一步！”龙渊厉喝。
　　“舅父……”
　　“滚！”
　　谢欢走回到言小楼身边，将他后颈上的银针拔下。
　　言小楼没有急着动，只是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何必让他们知道呢，他们已经恨了我那么久，就这么恨下去不就好了？何必让这恨变了质。而且，你所说的这些，他未必不知道。”
　　言小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抓着言曦之赶他走的龙渊身上。
　　谢欢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道：“我知道。”
　　玲珑家权势何其之大，这些事情怎会不知道，只是看，龙渊愿不愿意“知道”了。
　　玲珑家一直想取代天一阁成为天下第一玄门世家的事不是秘密，可这岂是说取代就能取代的，天一阁现在好好的，哪里便轮得上他了，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
　　两百年前的天一阁已经是天下第一了，那时候简直可以用“盛世空前”来形容，只可惜后来出了蓝兮公子和喋血鬼王的祸世之乱，才导致天一阁的地位有所撼动，可自古乱世出英雄，正是那一场祸乱，玄门中不少英豪修者才得以机会露出锋芒，不用再隐在天一阁的光芒之下，玲珑家家主就是那时候建立了玲珑一族。
　　可现在太平盛世，偶尔有小鬼小妖根本不算什么，可如果能再出来一个修练鬼术的“喋血鬼王”，再由玲珑家收服，那玲珑家天下第一的位置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了。
　　乱世出英雄，他想让言小楼做那个“乱世”，而他来做“英雄”。
　　若真的只是想请谢欢救龙纤雪，何必带了这么多人来，连其他几个世家的也来了，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只为了当众揭开他的身世，逼他再度崩溃发狂，好挑起这个契机？
　　只是想必他猜到了言小楼扛下一切是为了保护言荇云保护言家，却没有猜到原来言曦之才是那个私生子，否则也不会把龙纤雪许配给他。
　　也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谢欢，毕竟以他对言小楼的了解，言小楼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一如当年。
　　谢欢道：“他需要一个契机，可这个契机，不能是你，”谢欢看向他，“我不管他们，我只管你。”
　　言小楼看着他。
　　良久，言小楼别开眼，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看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啊，一定是派人调查过我，过分了啊。”
　　谢欢睨他，“你初时借我四十四号躲避仇家，见躲不过又想逃离，逃不走又使出酒……就不过分？”
　　言小楼瞠目看他，酒什么酒什么？他刚是不是想说酒后乱性？！
　　谢欢脸色稍红，又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你只是被拐卖来的吧？”
　　言小楼惭愧地摸了摸鼻子，“我……”
　　谢欢轻声打断他，“没事，我让你躲。”
　　听他这样说，言小楼还真想看看他什么表情，可惜谢欢背过了身去，他看不到。
　　“谢阿欢，真是难得听你说了这么长这么多的话，你还是那个谢大老板吗？被人调包了吧。”
　　谢欢微微低头眼波微转，轻声道：“背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