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遇静静地站在棺材旁边,他从东走到西,从头走到尾,认真地转了一圈,看清里面的每一张面孔,他知道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是木小七,只是没有开口询问具体是哪一个。
只是目光在某个年轻可爱的面容上稍微停留得久了些。
这里躺着的人大多数都很年轻,原本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当年海马特继位后,对镇卫联盟进行大换血,把几个骑士团团长都换成自己的心腹,对旧部下赶尽杀绝,放火,绑架,用人质威胁,篡位,灭口,不惜一切代价,终于把镇卫联盟改头换面,变成了如今彻彻底底的忠犬。”
“镇卫联盟就是葛云央养的一群狗,我在山上经常了解山下的情况,知道网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范书遇有点难过:“也有人不这么觉得。”
“不。”王顺目光锐利起来,“他们说得对。”
“今天的镇卫联盟就是葛云央的狗!”他握紧双拳,双目猩红,“他们骂得越凶,我越是愤恨,越是不甘心!明明我们的初衷不是这样的,可海马特一上任,就把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联盟变成臭名昭著的恶棍!人人喊打!”
“当年我以一己之力杀出血路!把丧尸踩在脚下!我们曾经被变异体包围,皮肤溃烂,高烧三天三夜,筋骨里爬满毒蝎!我救过一百三十二个从贫民窟被丢出边界线的穷人!我忠心耿耿满腔热血,每天五点起来练功,从一个苟延残喘病弱书生走到强劲英勇的骑士团团长!”
“我不甘心,范书遇!”王顺一拳砸在墙上,面色凶狠,“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这蚀骨烧心的滋味你不屑一顾也罢!但今天你走进来,出去的时候就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以为我们山上的人,为了你和窦章,又是制药又是造剑,是想做什么?”
“人类在末世匍匐前行肝胆相照,饿了割下自己的肉喂给战友,口渴了滴下自己的血救老弱病残,这才是镇卫联盟的初衷,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不是莫岚那种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我要的就是你们下山为镇卫联盟正道!”
“你应还是不应?!”
王顺看上去情绪激动,连肩膀都在发抖。
扑面而来的爱恨交织在一起,让范书遇异常沉默。
他发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尽管记忆里什么都没有,可碧春园需要他正名,镇卫联盟需要他正道,这片土地上太多怨念,而他只是一个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能做什么?
拿钱办事。
赏金猎人可以帮监察局待捕出逃仿生人,可以除核,可以清扫赛博精神病,赏金猎人还可以跟罪犯打交道,救命和杀人,赏金猎人都能做。
看上去风光无限,指哪打哪,可赏金猎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自己的机构和组织,只是一条游走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孤狼。
这样庞大的仇恨和怨念他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来承担?换做谁都不可能答应。镇卫联盟内部的革新与他有什么关系?
别人都说赏金猎人顶端的两位,一个冷血无情,一个不服管教。
走到一起以后,范书遇开始接受世间百态,窦章呢?
“我应。”范书遇忽然道。
王顺愣了一下。
范书遇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中药味,他手轻轻搭在肩膀上,目光有种穿透人灵魂的力量:“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在山上这段时间他除了看书也想了很多,山上和山下很不一样,这里一切都纯粹干净,洁白如雪。
既然总要有人去做的,那就让最有能力的人上路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路,那就成为开山鼻祖。
范书遇看着荧屏上还在不断闪动的鲜红的名字,他说:“这些人我都记住了。”
王顺一个两米的大汉忽然就热泪盈眶,挺直的背脊松垮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武器?”王顺问。
他带着范书遇回到小屋内,把地下墓穴的门给轻轻盖上。
“这里有最好的武器师,你可以尽管提你的要求。我记得你有一把枪叫响尾蛇是么?给我看看。”
范书遇利索地从腿套里抽出来,递给他。
“这把枪是谁做的?”王顺问。
“老汉。一个黑客。”
“我知道他,黑客排行榜第五,不过已经缺失了两届黑客大赛,是退隐了?”
“对。他开了地下诊所给人看病,也负责改造轻武器。”
王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把响尾蛇在他手上更显得小巧,他的大手不停地摩挲着枪身,说:“这把武器从老汉死亡以后,就没怎么仔细维修过吧?”
“对,我暂时没有找到值得信任的人。”
“行。”王顺看向他,“过两日我再把它还你,到时候试试看。”
*
范书遇在王顺的屋子里喝了一盏茶,耳边全是乒乒乓乓声,王顺自己有个隐藏空间,专门负责锻造,他不好站在那观看,就自己坐着休息。
看上去王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涉及面广泛,不仅能打拳,锻造,还会一点黑客技术。
这样的人才如果下山,在庸城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而范书遇的余光瞥见,那张摇摇欲坠的木床旁边,满地都是纸,纸上殷红一片。
他默然收回视线。
木屋的门忽然传来动静,范书遇下意识回头。
屋外天光明亮,窦章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
两人都没想到一开门就能对上视线,范书遇眼波一凛,有点不解窦章怎么会跟过来。
而窦章却只是僵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范书遇的眼睛。
那双琉璃般的义眼被光罩上一层流萤,漂亮得如同斑斓的玻璃珠子。
金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挡着范书遇消瘦的背脊,虽然莫岚和木小七天天用药泡着范书遇的身体,但山上的物资实在有限,没吃过一口肉只能打营养剂,当然养不胖。
记忆里这个人经常从窦章的眼皮子底下窜过,有时候是匆忙赶路出任务,有时候是和故友在街角聊天打探消息,更多时候只是惊鸿一瞥,就不见了踪影。
“日安。”窦章说。
范书遇愣了一下,也道:“..日安。”
窦章盯着他,心口堵着气,酸楚轻漾。
好吧。他承认自己可能是这辈子都跟范书遇撇不清关系了。
虽然他也没想过要撇清。
只是,窦章还记得莫老的提醒。
范书遇经历过什么,又忘记了什么,比窦章所遗忘的可能更危险,也更重要。
所以窥见零碎过往后的再次见面,是心动,还是心痛?
第145章 松塔山
*
“你怎么来了?”
窦章带上门后靠在墙边,后背上有一把锋利的黑剑,他没有立刻应范书遇的话。
“哟。”王顺走出来的时候瞥见屋内多出来的人,“来的正好。你背上那把剑很久没人用了,留在我这,我给你打磨,这几天你练拳的时候用简单点的就行。”
“您是?”窦章问。
范书遇介绍了下,窦章就利索地把把后背的剑递了过去。
剑柄有流云状的纹路,看上去是皮革绸缎出来的把手,可事迹触感丝滑,甚至还有温度,剑身从方才开始就不是纯黑色,极暗的火光在上面流窜,如同温热的呼吸。
“行了,没你们两什么事了。”王顺又叼上一根雪茄,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催促,“都出去。”
范书遇站起身,朝着窦章使了一个眼色,窦章皱起眉,没多问,拉开门后,外面的风雪又灌了人满怀。
“什么情况?”
范书遇回头看了眼,带上门:“他身体情况可能不太好,但又不想让我们担心吧。”
两人走出去没多远,屋内的人夹着跟雪茄,手指发抖,仓皇之间撞到床头柜,抽出好几张纸兜在嘴角,一大口鲜血就喷在纸张上,陷开一片湿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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