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外?”兰斯没忍住追问。
哪怕他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可是残留的痕迹还是烙印在兰斯的身上,让他无法对这些事情真正忘怀。更别说……塞拉斯仍然如同恶鬼般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折磨。
“神像似乎出了些问题。”佛拉尔提起这件事的语气,就好像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不过,也不只一个地区的神像出了问题。”
“什么?”兰斯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佛拉尔,你说清楚,什么神像?”
他无法自控地回想起那一幕。
在怪异诡谲的噩梦里,那座教堂里出现的神像……
佛拉尔低头注视着兰斯,声音有些轻:“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地母神的神像。”
本该圣洁完美的神像,开始崩裂了。
大地母神教会为了这件事,已经无暇管顾外界的诸多事情,而今许多流言四起,丛生的蜚语里,一种可怕的猜想正在暗流里涌现。
……莫不是百年前的神堕,要再度降临?
第52章
小镇上的花车重燃生机, 这让许多小镇居民对这一次新年也有了别样的期待。那辆巨大的马车已经被各式鲜花装点,施展了各种法术维持生机的花朵点缀在马车的各处,让祂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辆花车。
有法师站在花车的上方, 像是在尝试着用焰火点燃更多的图象,而底下来来往往的人, 已经让这个一贯安静的小镇变得无比热闹。
这一年要过去了。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拘无束的笑容,他们因着地处偏远而随性洒脱,根本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最关心、在意的, 也不过是今天晚上的花车游|行结束后, 到家能不能喝上一碗浓浓的甜汤, 又或者是和自己的朋友亲人拥抱。
花香飘来,风雪越小。
欢呼声里, 难得有几个小孩在雪地上乱跑。
小镇上的孩子很少。
哈根大叔的女儿十六七岁, 还是归于孩子辈的,再往下也不过十根手指数得出来的数量。这是个逐渐会消亡在历史里的小镇,可此时此刻,小镇居民根本不在乎那或许是百来年后才会滋生的灾难, 他们站在广场中齐齐高举着酒杯,大声祝福着彼此。
咻咻——
随着花车上熊装打扮的男人甩开了马鞭,两匹昂首站在最前头的马匹嘶鸣着拖动了沉重的花车, 意味着这游|行正式开始。
挤在人群里的兰斯护着手里的酒杯。
酒杯里的酒水是澄澈干净的, 若非散发着淡淡的酒味, 那看起来更像是一杯干净的水。
兰斯没喝过酒。
也只抿了一小口, 那不熟悉的灼烧感顺着喉咙在燃烧。
“喜欢吗?”
“不喜欢。”
在他边上,佛拉尔手里的酒杯早就空了。
这一点酒对他来说, 只是毛毛雨。
“不喜欢就别喝。”佛拉尔伸手想要拿走兰斯的酒杯,却被他退了几步避开。
“我想试试看。”兰斯慢慢地说,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喝了一小口,“为什么人们会喜欢这种苦涩的液体?”
“为了麻痹自己?”佛拉尔漫不经心地扬起尾音,“又或者,为了给本就不够稳定的情绪加点燃料。”
酒液很凉,酒杯也很冰。
在这种天气里,之所以酒水还能在室外不被冻住,只不过是法师的一点小技巧。
这种酒合该是在冷的时候喝,在喝下后会逐渐灼烧着内脏,也在微微的刺痛中提供着更多的热量。
在冬雪天里进山的猎人,往往机会拿它们来取暖。
只不过酒始终是一把双刃剑。
酒能够温暖人,酒也能溺毙人。
麻痹到了最终也只是自寻死路。
兰斯轻声说:“佛拉尔,等过完年,我想出去走走。”
“非得选在这个时候说?”佛拉尔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花车,在这冰天雪地里,那几乎是唯一鲜亮的色彩,“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小镇的生活吗?他这么说,又抚摸着兰斯的脑袋。他继续说下去,你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小镇上的人都喜欢你,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你。蘑菇田很漂亮,森林也很幽静,那条长长的河流几乎包裹着整座小镇,像是天然的壁垒……只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像一切灾难自会平息。
兰斯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能做点什么。”
“你留在小镇里,也能做点什么。”
就在他们说话间,有几个小镇居民靠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从花车薅下来的几枝花,虽然看着有点凌乱,却有着别样野性的美丽。居民们笑嘻嘻地将花递给兰斯,说是感谢他这段时间对镇上的帮助。
等那些人,那些声音远去后,佛拉尔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你看,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总会做点什么。这不因地点而有所改变,留在这里的生活,难道不安静快乐吗?”
兰斯的耳边不只是佛拉尔的声音,更多的是那些永不停歇的乐器,吹奏的人不太擅长,所以那腔调也有些荒诞。可伴随着众人的大笑,一切又显得那么自然。
“我很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兰斯叹了口气,眉间却不见蹙起,反倒带着愉悦之情,“这是我离开弗兰卡后,最平静的生活。”
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兰斯在这里的生活的确很快乐。
没有异样的眼光,只有友善的接触。
兰斯曾经多么渴望这样的生活,而今的日子,会让过去的他羡慕到说不出话。
“只是佛拉尔,正因为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所以我才要离开。”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遍布的茧子,“我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做出多厉害的贡献,我只是觉得……”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了这个小镇、为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小镇而付出任何的努力去阻止灾难的降临——
哪怕只能多延长一瞬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兰斯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没有任何的阴霾。曾经栖息在他身上的阴影好像消失无踪,他变得……佛拉尔一瞬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模糊地想起那些蜕变得越发浑圆美丽的珍珠。
那些痛苦,绝望,愤怒的情绪在经历长久的沉淀后,最终变成兰斯生命的底色。他变得越发坚定,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佛拉尔就知道兰斯并不是在和他商量。
这是兰斯的决定。
佛拉尔仿佛听到了遥远之外的一声叹息,可那叹气里却充满了奇异的喜悦。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是为了压抑那种蔓延到全身的兴奋……是呀,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情绪,的确应该叫做兴奋。
压抑住颤抖的手指再度抚摸上兰斯的侧脸,将他有点凌乱的头发归于耳根,佛拉尔低头注视着兰斯微红的脸颊:“你的脸都冻红了。”
那动作有些暧|昧。
……或许之前的兰斯不会意识到这点,可是在佛拉尔告白后,对于那些曾经兰斯根本没有留意到的细节,都一一变得奇怪。
兰斯下意识后退,搓了搓自己的脸,低声咕哝:“别,不是在说正事吗?”
“在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正事。”佛拉尔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你是因为我之前带回来的消息,所以才执意要离开的吧?”
“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兰斯抿唇,“如果正神教会真的出了问题……我更想知道,只有大地母神教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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