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整个忏悔室都充满了这种浅黄色的波纹,在那黄色的光芒里,一道细弱的声音突然出现。
那是……兰斯瞪大了眼,卢恩的声音。
“……神啊,我不想……”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在绝望的忏悔,“杰西卡是个好人,她一直都在支持着我……”
短暂的喘息声后,那颤抖的、脆弱的声音忽而有了变化。
“但他们都是异端,都该死!”
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尖锐狂躁,充斥着无尽的恶意。
兰斯沉着小脸,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就是学长说的……只要是信仰了邪神,哪怕是再正直的人都会堕落的意思?不管这个人本性如何,不管这件事他愿不愿意去做,有些时候,这根本不取决于他的意志。
听了一会,这忏悔室里的窃窃私语,多是卢恩来忏悔的。这也是他之所以会在忏悔室留下这么多痕迹的原因。
塞拉斯将卢恩交给莫特,让他找个人记录这里的声音。
莫特接下铃铛,招来了人。
塞拉斯领着兰斯往外走,看着兰斯对铃铛似乎有点好奇,就随意地说道:“那是‘费尔顿的耳朵’,恒定效果是可以窃|听到一个固定封闭场所三十天内的声音。不过前提是这地方有人曾留下过痕迹……”他一边解释,一边看向迎面走来的中年骑士。
“地下通道已经清理干净了。”
“撤出所有人,莫特和兰斯跟我下去就好。”塞拉斯平静地说道。
中年骑士脸色都黑成锅底,过不多时,莫特朝他们走来,在两步外站定,他看起来也很不赞同。
可不管是中年骑士,还是莫特,都在塞拉斯下定主意后,就不敢再有任何的意见。
在外面的塞拉斯,和在塔菲索亚的塞拉斯是不太一样的。
他更利索果断,也显得更为冰冷些。
过了一会,有几个法师过来为他们施加了各种屏障,然后中年骑士才领着他们朝地下通道走去。那是一个开辟在祈祷大厅的甬道,坑口是完整的圆形,站在边上看,完全看不到里面到底有多深。
“下去吧。”
中年骑士已经说过注意事项,塞拉斯没有再重复,看着那洞口随意地扯了扯白手套,便率先跳了下去。
莫特看向兰斯,兰斯意会,紧接着跳了下去。
在三人里,兰斯是最弱小的。莫特当然不可能让他来殿后。
兰斯下落的时候,洛的分枝在他的身上爬行着,各色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身躯,一根小小的触须钻了出来,又缓缓地收缩回去。在吞吃了大量的活化剂后,洛总算长大了些,不再那么瘦弱无力,至少这种分枝的行为,不会影响到它的本体。
在多数时候,它总是古怪的安分,不过自打兰斯开始遭遇那些“梦”后,每次他离开宿舍,洛都会缠着他。
不带上洛,洛是不会让他出门的。
它的保护欲,已经膨胀到方方面面。
这甬道过分漫长,直到听到地下传来细微的声响,提醒着兰斯到底了他,他迅速改变了姿势,轻巧地落在地上。缓解了冲击力后,兰斯站了起来。
甬道的两侧有着细微的光,他往前走了几步,给莫特留下空地,就猛地对上一双眸子。在地下甬道,哪怕是耀眼的颜色也会被吞噬。记忆里的澄澈湛蓝也变得幽暗起来,让年轻教士身上那种模糊的温和完全消失,只余下最本质纯粹的底色。
兰斯能感觉到,洛在他身上不安地扭动了起来。一种微妙的不安让他不加思考地开口:“学长,我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你闻到了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是什么味道?”
兰斯皱了皱鼻子:“有点甜,又有点腥。”
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刻,冰凉的手套触碰到兰斯的脸,随之捂住他的口鼻。
“嘘,安静。”
第13章
奇异的摩擦声遍布整条甬道,它异常细微,难以觉察。如果不是屏住所有的呼吸,是无法发觉那些永不停歇的噪声。
咔嚓——
咔嚓——
地下通道的空气有些憋闷,不过或许是因为提前有人清理过,看起来并不脏污,相反还很干燥。只是偶尔能看到炸毁的墙壁,那坍塌的痕迹触目惊心,如果不是有法术在支撑,这条通道可能会彻底塌掉。
哒。
莫特跳下来,看到兰斯和塞拉斯奇怪的姿势,也跟着侧耳听了会,低声道:“阁下,味道。”除了这难以觉察的声音外,这地下通道的气味似乎也变得浓郁起来。
“嗯,这里的味道变浓了。”塞拉斯漫不经心地说,“看来,东西是真的藏在这里。”
他松开手,推着兰斯的肩膀往前走。
所谓检查地下通道的任务……看来塞拉斯和莫特两位学长早就知道藏在地底的东西会是什么?
兰斯这么想着,可无形间,他的脚步放缓了下来。
……啊,味道。
那熟悉的气息,真的越来越香浓了,而且,他终于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莫特非常敏锐,他立刻觉察到兰斯的异样:“怎么了?”
兰斯喃喃:“我闻到了月影花的气息,很浓,浓得像是浇满了血……”这味道他当然会熟悉,毕竟当初在献祭仪式上,祭台的周边可全都是这种花。
月影花糜烂到极致的时候,盛放的味道如同鲜血,在仪式里,是指向血祭之月的标记。
莫特眯起眼盯着兰斯的后背,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烧出个洞来。
刚才他和塞拉斯所说的味道,可不是指向月影花,而是他们感觉到了令他们排斥的仪式气息。月影花的味道,的确是如血一般浓烈,可奇异的是,除非信仰血祭之月,否则无法闻到这个味道。
在■■■■还未堕落的时候,月影花曾开满安纳托利亚,每当每月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候,它们就会彻底绽放,那曾经是有名的景色。
那时候,月影花的味道,携带着清甜的芬芳。
但现在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塞拉斯似乎知道莫特在想什么,回过头来看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莫特缄默无声。
兰斯:“学长,前面亮起来了。”
塞拉斯看向通道的尽头。
其实这条地下通道并不难走,它没有分叉,建造得足够宽阔,就算两个人并肩在里面行走也足够。这种一条路走到底的幽深,如果没有其他人在,自己孤身一人的话,总会陷入一种微妙焦躁的情绪。
“兰斯,记得我说过,什么是绝对不可侵犯的禁忌吗?”
兰斯听到塞拉斯这么说,脸色微变。
“学长,我闭上眼了。”
踏入学院,有一条,并且是唯一一条学生必须谨记的铁律。
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
塞拉斯:“很乖。”
下一瞬,他们已经拐进一处洞穴。
在中年骑士送上来的报告里面,地下通道是一条幽深、不可见底的甬道。它直来直往,尽头没有任何的东西,也不知卢恩逃往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哪怕是审判长在拿下他后,撑着受伤的身体检查过两次,都一无所获。可他的灵感提醒着他这条地下通道里肯定有东西。而这些零零散散的证据在汇总到教会后,最终决定由塞拉斯亲自出手。
他们怀疑,在教堂的地下通道里,有“那个东西”。
“尼尔,”塞拉斯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仿佛穿过水洞带着某种黏糊的感觉,“护着点兰斯,离我远一点。”
莫特无声无息上前,挡在兰斯的身前。
他没有闭上眼,所以,他也看清楚这洞穴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地下通道的尽头,的确是存在这么一个空隙,只是不知为什么,任何下来的人都会对它熟视无睹。哪怕是高阶如审判长,都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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