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隐隐约约听到塞拉斯说他难伺候,本来想回他几句,到底是困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77章
沙沙——
起初, 只是一个人做了噩梦。
谁都会做梦。在梦中,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根本不会引起任何的反应。
可是紧接着, 那梦境开始蔓延。
不只是一个人做梦。不只是一次做梦。他们一直、一直在做梦。
那是一个群体梦。
就像是一次罪恶,疯狂的昭示。
他们无数次梦到自己死去, 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以扭曲癫狂的手段。或是被异种撕裂,或是被大地吞噬, 或是在水中覆没, 或是火焰焚烧而死……如此之多的方式, 如此之多的重复,在每个日夜里, 都是一场绝望的折磨。
如果只是这样, 或许他们还能安慰自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随着梦境的深入,他们梦到的东西更多。
最终, 他们看到了令人崩溃的绝境。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惨叫声,颠覆的怒吼,疯狂的尖啸, 重重叠叠的声音里, 他们所见的, 所能得到的, 只有一个无法挽回的未来。
是死亡。也是末日。
末日,要降临了。
这就是所有教会都缄默不语的真相。
而至于一瞬间, 整个世界自南而北,由东到西, 几乎所有还活着的、能喘息的人,都被这个如同神赐的真相击溃。
持续的存在需要长久的维护,可是坍塌也只在朝夕之间。
就算是官方也难以维持住民众的理智,更何况就官方教会的本身……也面临着无法抵抗的厄运。
降临在大地母神教士身上的事情,也同样出现在了灾变之主的教士身上。
而这异变,无可逆转。
原本应该庇护民众的教士也成为堕|落污染的一部分,心理防线再强的人也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被击溃。
如果连职业者都是这样,那普通的人类呢?那些在隐秘面前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人类,又要如何在这个走向癫狂的末日里存活?
在这样剧烈的崩溃下,最先能预见到的,就是骚乱起。
“放开我,放开我!”
破旧的酒馆外,几个年轻人被拧着胳膊跪在地上,嘴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人。酒馆内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洒满了一地的饭菜被踩出了泥泞的痕迹,酒馆主人捂着受伤的胳膊,恶狠狠地瞪着这些刚刚来袭击酒馆的年轻人。
她认得这些人,都是附近街道上游手好闲的青年,平时在路上见到了也会互相打招呼的关系。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趁着家里男人去外头采买的时候,特地来抢东西。
要不是这破落酒馆里刚住进了几个赏金猎人,她都未必能保住这些家当。
“老板,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压着几个袭击者的猎人扬声问:“这几个,看着还不老实呢。”
老板咬牙:“直接交给官方。”
在这样的小镇上,老板这样的选择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一想起这些青年在闯进来时看着她的眼神,更像是充满欲|望的兽类,老板就根本不愿意再忍受。
“行,我拖着他们去。”
猎人是这么说,也是字面意义上这么做,伴随着那些哀嚎与惨叫声,余下的猎人开始帮着老板收拾起酒馆里的凌乱。
老板:“真是抱歉,你们是客人,不该让你们来做这些的。”
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轻轻地说:“没关系,正好我们也想了解一下情况。”
老板有点害怕他的眼睛,黑色到现在都是某些地方的禁|忌,可是这青年看起来是这小队的队长,刚才也是他第一个出手的。老板压下心里发毛的感觉,笑着说:“是想问什么?”
边上有个法师探过头来,好奇地说:“我们是从西切卡利亚赶过来的,路上都没经过其他地方……最近,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西切卡利亚?”老板震惊地说,“那个地方,不是说困于暴风雪,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能过去吗?”
自然,也没有人能出来。
法师捂住自己的嘴巴,有点小心地看向黑眼青年,青年平静地说:“之前的确是这样,不过最近暴风雪已经消失了,西切卡利亚恢复了正常。”
老板震撼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即神情放松,自言自语地说:“好歹在这时候,还是有一件好事。”
她大概知道这些猎人想知道的是什么,也没等他们再继续问下去,主动说:“不只是我们这里,其他地方也乱了。真要说起来,我们小镇还算是好的,我们镇长还算负责,秩序也勉强维持着。”
她顿了顿,又说。
“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蔓延来的梦,一开始大家都只是说,那就是个噩梦而已。可是后来做梦的人越来越多,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可怕,那就像是……”
黑眼青年留意到,老板一边在说,身体一边在颤抖。
“就像是末日。”
一道清冽的男声补足了老板说不出来的答案。
在略有昏暗的角落里,有个男人起身走了过来,在步出明暗交界的地方时,老板看清楚他的脸,认出他是小队里长得最端正好看的一个。
“看来,官方教会已经无法维持假象,真相正在肆虐。”
只是,即便老板再喜欢他的脸,都觉得他说起话来有些冷漠刻薄。她没忍住说:“什么叫肆虐,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信任,只要崩塌过一次,就很难再重塑。
金发男人看向老板,冷淡的蓝眸里毫无情感,他平静地说:“因为真相,本来就是为了毁灭而来。”
老板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哆嗦得更加厉害。就像是在某个瞬间,她触碰到了本不该触及的知识。
“塞拉斯。”黑眼青年叫着男人的名字,轻轻地说,“你知道什么吗?”
“我所能知道的,和兰斯一样。”名为塞拉斯的男人叹息着抚摸着黑眼青年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你把我看得太全知全能,我此时,也不过是个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寒意溃散,只余下暖煦的阳光。
“多试一试总是没错的。”那个黑眼青年,大概是叫兰斯吧,他有点孩子气地叽叽咕咕起来,“说不定就有办法呢?”
塞拉斯揉乱兰斯的头发,“要是人类能够坚定信念,维持信仰,说不定还能多残留些时候。”
坚定信念,维持信仰?
老板虽不知道塞拉斯说的这话寓意为何,可眼前就闪过许多已经发生过的画面……那些坍塌的教堂,吵闹的争执,被涂抹的雕像,以及人类丑陋的嘴脸。
在混乱的尽头,有些人失去了对神明的敬仰,开始发起了疯。
而恰恰的,原本应该会因为亵渎而降下惩罚的举动,却在此时此刻没有了任何的影响。那么,有些人终于失去最后的敬畏,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兰斯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到底是轻轻叹了口气。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老板似乎也跟着他一起沉默了。莫名的,那些无可奈何的隐痛似乎也跟着让她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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