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比对着奶酪焗蔬菜拌鸡胸肉和番茄牛肉薄饼哪种适口性更强,有人敲门。
有了方才差点儿(他以为)被秘书看见菜谱的教训,岑寻枝这回先关了页面,清了清嗓子:“请进。”
他看见来人,怔了一下。
那日单方面的偶遇已经过去几周了,岑寻枝还在思索怎样不着痕迹地与梁施打探打探程家里那个孩子,究竟和小於有没有关系,或者说究竟是不是垂耳兔,没想到梁施主动找上来了。
梁施关好门,先是面色如常向岑寻枝报告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末了,磨磨蹭蹭开口。
“少将,可以不可以借我一点儿……”
实在难以启齿。
认识这么多年,岑寻枝还没见过他这副窘迫的模样,纳闷道:“要借钱么?多少,我转你。”
梁施摇头:“不不不,不是钱。我是说,您家里的……”
岑寻枝警惕,总不能是借他的小兔崽子吧。
梁施也看出上司好像想歪了,连忙摆手:“不,不是小家伙。我是想,您后院里的绒绒草,可以借我一棵吗?或者一片叶子也行。”
不是直接把小兔崽子绑走就好。
岑寻枝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狐疑道:“你要绒绒草做什么?”
梁施的精神力非常稳定,哪怕当年打仗时都没怎么波动过,在一群时常不分白天夜晚做噩梦的士兵中笑傲全场,很是叫人羡慕。
据他所言,别说效力极高的绒绒草了,就是普通平替的精神力安抚类药物,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根本用不上。
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在上班时间来找顶头上司借绒绒草?
梁施支支吾吾:“我……我……跟您直接说了吧!我和司法庭的程副庭长在尝试着交往。”
他悄悄瞄了眼上司,看起来神色镇定,没有动怒,便继续说下去。
“她最近头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过了,应当是精神力的问题。但是现在实在没有途径买到新鲜的绒绒草了,所以我想向您讨一些——哪怕只是一片叶子。能让她舒服一点儿就成……”
岑寻枝挑挑眉,他的确没料到这小子会全盘托出。
绒绒草早在百年前就开始集体病死枯死,现在存活的植株少之又少,就算活着也萎靡不振。
兔兔幼崽到来之前,岑寻枝家里的那片虽然没死,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光芒大盛到随时会飞蛾扑火般粉碎。
然而那也是极为珍贵的一小片了。
他虽然战功赫赫,但也不该拥有这样多的植株。
秘密花园里的绒绒草们,都是那人弄来的。
他向来不瞒着梁施,这些秘辛后者也是知晓的。
梁施跟休斯一样,见证了岑寻枝在黄昏晓星的陨落,同样对导致悲剧的罪魁祸首心怀不满,只不过他性格内敛,不会像休斯那样嫉恶如仇表现出来。
但他对那人的态度也同样,包括那人相关的东西,都是能避则避。
所以,还是那句话,若不是事态紧急,他是绝不会主动请求要一些绒绒草的。
岑寻枝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带给你。”
梁施没想到上司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还以为会怪罪自己怎么偷偷搞办公室恋情了;虽然严格来说甚至不是同一栋办公楼。
果然是值得他信任,值得他付出性命来守护的指挥官。
他欣喜地抬起头:“谢谢您!”
岑寻枝望着他连脚步都变得轻快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光有直接的绒绒草是没用的,必须要入药。而入药是道非常复杂的工序,普通家庭弄不来,只有专业的机构才能制成。
如今绒绒草这般稀少,入药的每一株都要提供证明,登记来源。
岑寻枝怀疑,这棵绒绒草实际上并不是程本人需要的。
而是……那个孩子。
如果是赛瑟纳林的公民,需要绒绒草,那就是精神力波动得厉害。
如果,是垂耳兔幼崽呢?
*
取到绒绒草的几天后,梁施再一次出现在局长办公室里。
这一次更加面色凝重。
“少将,程副庭……想见您一面。”
岑寻枝头也没抬:“让她来我办公室。”
梁施却没有立刻应下。
岑寻枝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梁施硬着头皮:“是……私事。方便去您家里吗?”
岑寻枝面无表情审视着他。
自家长官是什么性格,梁施跟着他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这般觉得岑寻枝的视线简直像切割皮肉的激光,扫一遍下来,他不仅所有秘密暴露无遗,还被扒得体无完肤。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
就连自己也是才知道的。怎么会……
“我知道了。”岑寻枝结束了这场目光审判,重新看向光脑,“今晚带她过来吧。”
梁施松了口气:“谢谢局长。”
*
小於睡了个漫长的午觉。
他不再梦见绒绒球星的蓝天白云,不再梦见冷漠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姊妹。
转而梦到首都星上的新家人和好朋友,梦到全部专门为他而买的小衣服和玩具,全是糖果一样的甜蜜。
三岁以前凄冷的兔生,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小於醒来,揉了揉眼。
Mama每天要上班的,白天基本不在家,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醒来之后看不到监护人,一个人乖乖穿衣服,下床,去找Cici。
KFC正在打扫客厅,岑寻枝不在的时候,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儿,要么研究晚上做什么菜,要么就有强迫症似的把家里擦得反光。
幼崽平时住在二楼,像一只小兔兔该有的那样,很符合行为习惯蹦蹦跳跳下楼梯。
他没穿鞋,台阶一级一级才擦过不久,很容易打滑;
KFC一回头就看见小家伙的危险举动,连忙扔了抹布冲过去,三两步上了楼梯抱起小孩。
他的万向轮有防滑功能,可比小孩儿走得稳当多了。
机器人学着人类的样子那样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崽崽,以后可不能这样。”
幼崽趴在这个最宠他的爷爷怀里,吃吃笑:“知道啦,知道啦!Cici,几点啦?”
KFC稳稳当当抱着他下楼:“五点半啦。”
小於听见这个时间点,很是雀跃。
他已经学会了基本的钟表时间概念,五点半,那就是再过半小时,mama就该到家啦。
说谁谁到,飞行车停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小兔子耳朵一动。
这个引擎,这个车轮落地的声音——是Mama回来啦!
KFC把他放下来,小孩子一蹦一跳去迎接,兔耳朵蝴蝶似的上下翻飞。
可还没等他走到院子,兔耳朵再次动了动。
咦,不对。
不止一辆车。
小孩还在原地发呆,KFC已经走过去,从前一辆飞行车中接下岑寻枝的轮椅,再将人抱上去,然后推着轮椅面朝第二辆车,做好一个管家面面俱到、巨细靡遗的本职工作。
幼崽犹豫了下,才跑过去,拉住监护人的手。
他抬头看看岑寻枝,后者也从紫眸中读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成年人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示意他看向后一辆车上正在下来的人。
先是梁施叔叔。这个他认得。
第二个下来的,是一位盘着发髻的女士,很美丽,但和吉尼夫人是不同的风格。这个他不认得。
幼崽咬着手指,见那位女士转身,将车里最后一位乘客抱下来。
小乘客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大大的同色系太阳帽,有些羞涩地躲在女士身后。
女士环着小姑娘的手臂,将她推出来。
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屏蔽装置已经打开,所以女士放心地将女孩的帽子摘下来。
帽子下面是她必须要守好的秘密:一双毛茸茸的,非常眼熟的兔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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