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的警告音响起,这里竟然没有人工智能留守,使林逾得以轻松忽视警告,明知故犯地再度按下按钮。
唯一育有实验体的培养皿内,众导管开始活动,林逾本未在意,却见其中一根导管徐徐缩短,从实验体的胸腔之中倏然抽出。
像是收到命令,其余导管也纷纷活动起来,但它们完全没有撤离实验体身体的意思,它们开始牵动实验体的四肢和头颈,宛如牵线木偶的线,扯开实验体赖以自保的环抱。
实验体被迫扬起头颅,与玻璃墙外的林逾对视。
它很纤弱,薄薄的皮层下,瘦骨不堪一握。
实验体微微启口,一张一合,像在述说什么。
林逾陡然意识到,它是有着自主意识的生物,而非他原以为的仿生生物体。
林逾停下乱按的动作,站起身敲敲玻璃墙,试图与之交谈:“你好?”
“……”实验体懵懵懂懂地效仿他,敲了敲培养皿的玻璃壁,“泥……毫……?”
………要命。
他最恨的生物实验,和最恨的实验人类,竟然在此情此景和他狭路相逢。
“我叫林逾,”林逾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或者代号吗?”
第33章 特殊加试-3
很显然,实验体无法听懂他的人话。
对方懵懂地歪了歪脑袋,做出的反应足够证明它有听力,但也仅限于有听力。
林逾有些挫败,他连和人说话都很费劲,更何况是和听不懂人话的实验体。
就在林逾考虑要不要直接拆掉实验室的时候,实验体主动敲了敲培养皿。
它把自己的脸都贴在培养皿上,圆圆的黑色眼睛注视林逾:“泥毫!”
林逾:“……”
像是从林逾的沉默中获得了什么鼓励,实验体兴奋地叫唤起来:“泥毫!泥毫泥毫泥毫!”
要命。要命要命要命。
眼见实验体越来越兴奋,或许在它眼里,他们已经实现了有效交流——林逾只觉更痛苦了,因为对方对他毫无敌意,被囚禁在这里更是显得有点可怜,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他好像不能简单杀死实验体了事。
谁知道这个实验体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万一人家是什么跨世纪的研究项目,就这样毁掉,只怕他本就不多的功德得起码倒欠十年。
“淋——雨——!”
发现林逾不搭理它,实验体不满地敲得更响了些。它放弃了会让林逾不高兴的“泥毫”,转而从他的前话里寻找更多线索:“淋雨!我、叫、淋、雨!”
林逾面无表情:“你叫屁。”
被他凶过,实验体立刻缩成一团,无措地呜呜起来。
林逾开始尝试在实验室里寻找线索。
这个场景一定是有意义的,虽然他十八岁的成长经历中和实验室挂钩的记忆不多,但林逾笃定这些考试都不是无的放矢。
就像上一次考核关乎谢泓,这里一定也和他为数不多的亲友们有所关联。
林逾首先找到了实验室角落处的书架。
实话说,在星际时代还保留着纸质书刊——这本身就是一件罕见的怪事。
这里密密麻麻堆着数不清的期刊,有的是帝国认可的A级科研期刊,有的则是黑市里流通的一些非法读物——但不约而同地,它们都关系着“生物研究”这一主题。
林逾本来试图从这些文章里找到什么灵感,但当他面对这些陌生的专业术词,林逾灵活地选择了放弃。
没有金刚钻,还是别揽瓷器活。
对于这种科研类的东西,林逾愿意自豪地承认自己是个文盲。
他又踱回了培养皿前,开始对着五彩缤纷的按钮发呆。
发现自己的呜呜声根本不能打动林逾,实验体终于停止假哭:“泥毫?”
“淋雨,泥毫?”
“淋雨——”
林逾啪地按下其中一个蓝色按钮:“抱歉。”
抱歉,直觉告诉他蓝色是相对温和的颜色,那么就挨个试试好了。
实验体身形一僵,四周导管遽然缩短,拉扯着它的四肢被迫展开,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但培养皿的变化还不止于此,一只铁制的头盔自上悬下,似乎具备磁力,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实验体的头部。接着,林逾便眼睁睁见它被头盔束缚,被导管扎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始吸收浅绿色的营养液,迅速膨胀起来。
实验体不自觉发出尖锐的惨叫,它不通人语,但至少懂得用尖叫表达自己的痛苦。
撕裂声带一般的尖叫穿透林逾耳膜,林逾急忙尝试让机器停下运作。
可是这些按钮根本没有文字注释,他只能抓瞎一般按动左上角的黑色按钮。
在这个位置,应该会是强制停止所有命令……吧?
导管停止收缩,被它们拽得细长的四肢因为疼痛而颤抖着。
头盔并未脱落,但实验体的痛苦似乎有所减少,它微微垂下头颅,漆黑的毛发还是从头盔底下钻出。
林逾不禁皱眉,却听见实验体喃喃自语:“我叫……淋雨……”
——你不叫啊!!!
林逾险些崩溃,只好猛烈击打玻璃,试图用响声唤醒实验体。
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到底是沉睡还是死亡,如果死的不是他,说不定场景就不会刷新了。
实验体懵懵懂懂睁开眼:“泥毫?”
“你好。”林逾如释重负,“你——”
他原本是想随便说些什么,只要能让实验体保持生命体征就好。
然而关切的话语还没出口,林逾注意到方才冒尖的黑色毛发正在急速增长,它们柔顺且浓密,很快遍布实验体原本光溜溜的头顶。
这些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尽管不知原因,但可以看出是在模拟人类的头发。
实验体的五官也正排序重组似的发生变化,它的眉毛、眼眸、鼻子、嘴唇甚至脸型都在不动声色地变动,仿佛有人正在重新塑造它的面庞。
更让林逾一阵恶寒的是,实验体睁开的眼睛,是宇宙一般的黑色。
这张脸和他已经有了六七成像。
就像实验体自言自语的那样,它是“林逾”。
“停下!”林逾不满地捶响玻璃,“你是能交流的吧?别装不懂。”
实验体眨了眨眼,它贴近培养皿的侧壁:“泥毫,我叫淋雨。”
简直是对牛弹琴,林逾叹息一声,只好再次按下一个绿色按钮。
林逾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只实验体变成他的模样,那还不如送对方去死。
培养皿里又开始变化,底部似乎启动了什么加温装置,不多时,营养液便沸腾起来。
实验体身处其中,脚底好几次不慎触碰皿底,都被烫得抬起双足,竭力往顶部游去。
它的足底还因此落了一小块疤。
看来绿色也不对。
林逾按下紫色。
随着按钮一个个被他按过,一种又一种的可能陆续排除,这种枯燥的考试让林逾难抱希望,他最后按下了看上去最为不祥的红色。
实验体却猛地一震。
它扬起笑脸,似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指令,随后,实验体便在培养皿中舒展四肢——不同于被导管强行拉扯开的姿态,这次它是自愿地仰起头颅、绷起脚背,眸中一片喜色。
它的双腿笔直交错,头部微偏,双臂向上,像在模仿一只骄傲的天鹅。
——天鹅?
林逾仔细打量它的动作,一些熟悉的画面闪回脑海,他轻声问:“是芭蕾吗?”
那是林茜最喜爱的舞种之一。
早期的林茜,就是依靠一支名为《天鹅湖》的经典芭蕾舞剧,一跃成为舞团中炙手可热的新星。
她天生四肢纤长,非常适合表演舞蹈,而对古蓝星时期的传统舞种更是尤其擅长。
林逾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扶着玻璃壁,再也不敢按下任何按钮:“……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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