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渐渐变得苍白,一个疑问浮现在大多数人的心底。
——这样遵守一堆明显不利于自己的规则,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限制他们的,是他们最信任最崇拜的上级和前辈;
抨击他们的,是他们即将用性命捍卫的公民。
支持他们的声音显得如此渺小,甚至仅仅因为支持他们就要被迫面临无数无理的指责和谩骂。
那里面是否有他们校外的亲友?
那里面是否有他们深爱的家人?
规则、规则、还是规则。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指令和规则。
只是现如今,服从的代价已然过分高昂,以他们稚嫩的心性根本无法承受。
主考方从未做出实质上的保护举措。
寄希望于观众的道德,但观众仍在前赴后继地扮演着施暴方。
——真的有意义吗?
——已经有考生失踪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们的队友,甚至是他们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的脸上浮现怒色,他们看向那副明明毫无危险,却实际钳制着他们咽喉的影像捕捉设备。
林逾和杨全恩也被挤在人群中,七十余人在走廊里拥挤着、围堵着,看向楼梯上的两名主考官,他们的眼神渐渐从敬畏变得冷漠、渐而变得愤慨。
「午马」漫不经心地单手插兜,懒散立着,皱眉打量众人的不屑神情更是为这种情绪添一把火。
片刻,身材较矮的狄巧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她的脸庞爬满泪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卷发梳,趁着大家没有反应,猛地掷向了影像捕捉设备。
刹那间,万籁俱寂。
只有狄巧抬起的紫色眼眸,再度和镜头发生对视。
[“她在做什么?!”]
[“我靠!主考官还愣着干嘛!把她带下去啊!”]
[“狄巧!这人是狄巧,之前被高持和林逾前后坑了的那个”]
[“亏我还同情过她,天哪她辜负了多少人的感情”]
[“同情什么啊,这疯女人自己无能,活该被坑”]
[“我真服了,她是不是支援系都被坑出局了,真他大爷的活该”]
期间也有些许安慰和解释的弹幕,然而声音实在太小,很快就被骂骂咧咧的其他人压了下去。
狄巧轻微地抽着冷气,面对考生惊诧的侧视,以及弹幕里铺天盖地的怒斥,猛地蹲身环抱自己,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的梳子没能砸中镜头,只是把设备砸偏了一点。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的间隙,林逾的手里蓦然出现一把银白色手/枪。
他微微眯眼,扶住自己握枪的手腕。
薄唇启合的一瞬间,林逾悠悠地模仿:“砰。”
——砰!
刚刚好的距离、刚刚好的角度,林逾完成了有史以来最精准的一次射击。
子弹击穿了透明的镜头,玻璃粉碎的声音和最初陆枚射击的那次如出一辙。
考生乖觉躲避着落下的玻璃碎片,看向林逾和狄巧的表情都多了一丝崇敬。
他们的RC镜片同时接受着数以万计的弹幕刷屏。
震惊、恼怒、恐惧……各种情绪都从那些文字里传递出来。
除了有理有据的谴责,更多的是纯粹情绪的发泄。
大量的观众已经愤怒到语无伦次。
他们盲目冲动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任由那些无理取闹的错别字和病句闯进指挥系考生的眼里。
这些人憎恨着自己的“权威”被挑衅。
然而恰好是这样出于维权的“愤怒”,再度无知觉激发了指挥系考生的“傲慢”。
直播间里一片漆黑,不过所有人都看到了林逾拔枪的瞬间。
有人追咬狄巧,也有人调转矛头指向林逾,更有人质问主考官和其他考生为什么纵容他们两人的无礼。
于是他们再也看不到考生们的神色和举动。
“差不多够了吧。”有人说,“这些弹幕已经吵了我们很久了。”
“外行人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指挥作战的动机,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甚至把我们的指令转告给我们的对手……”
“除了晚上的休息时间,我们都没机会在保密的前提下跟队友沟通。”
“还有人故意挑拨队友和我们的关系。”
“直播间完全破坏了公平的考试环境,公开透明也该在一定的限度内,现在这样是错误的。”
他们心里都有着一点微妙的惭愧。
因为第一个出手的是狄巧这样“不幸”的弱势女性;
因为第二个出手的是林逾这样……
被他们暗地里鄙夷、被观众为难得最多、被各种事情打扰得罪过分的倒数第一。
越是平日里偷偷关注林逾的人,越会了解他对弹幕以及观众的态度。
所以林逾拔枪,绝不是为了维护自己,说不定是为了维护狄巧、维护高持、维护最先闹事的几人……甚至是维护正处于矛盾中的他们。
他们一帮自诩机灵正义镇静从容的优秀指挥,
被自身难保、又一向被轻视的林逾,
——怜悯了。
林逾吹去枪口白烟,从考生自发让出的小道里举步走出。
直面「午马」略带玩味的眼神,他也同样回以微笑:“要带走我吗?”
“你违规了。”「午马」说,“不过之前也没有带走陆枚,所以我要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林逾耸耸肩膀,手/枪消失不见,而他乖乖伸出双手手腕:“无所谓,请随意。”
克洛维斯一觉睡醒,浓密的树冠把日光挡得严丝合缝,让他险些分不清现在的时间。
不过光脑还保留了基本的时间、天气、温度等查询功能,克洛维斯低头看了一眼,确定现在还不到九点。
……有些奇怪,按照林逾的做派,应该至多七点就会把他叫起来的。
然而除了林逾,他和外界的联络就只剩下随行监考和直播间弹幕。
犹豫片刻,克洛维斯还是揉揉酸疼的睡眼,一边给昨晚被叮咬的伤口上药,一边戴上了RC镜片。
观众在看到他戴上镜片的刹那果然炸开了窝:
[“克殿!林指挥出事了,他破坏直播设备还跟观众吵起来了”]
[“他骂观众小乌龟都上热搜了T T”]
[“小乌龟笑死我了”]
[“因为他骂的那两个字会被屏蔽啊!!”]
克洛维斯:“?”
小乌龟是什么???
林逾和观众吵架倒是无所谓,可是林逾的吵架水平怎么退化到跟陆枚郁郁一样了?
“那他是为什么吵架……嗯?”通讯器适时亮起绿光,克洛维斯立刻摘下眼镜接通。
彼端传来林逾懒洋洋又带点笑意的嗓音:“醒啦?早上好。”
“早上……好个屁啊!你又犯什么事了?陆枚打穿的那个已经赔不起了你又干嘛呢?!”
林逾闷笑几声:“我闯祸呢。”
克洛维斯:“……算了。我跟你说,昨晚——”
他一时停了话头,因为直播间的存在,克洛维斯没办法直接说出周宇衡的事。
但林逾却意外地听懂了:“韦斯利的队友是吧?我在主考官会议室,没有直播。什么专业?”
“侦察系。”
“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要怎样……”克洛维斯停了一会儿,“做我们在福利院里曾做过的那件事。”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能等来林逾的回复。
通讯器的另一端好像陷入凝固的空间,好一会儿都没有传来声音。只是通讯器的绿光保持着规律的闪烁,暗示林逾尚未挂断通讯,只是一时间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片刻,林逾道:“等会儿说。「申猴」进来了。”
第103章 心灵博弈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吴愁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矮小的身影让他看上去真的像一个无害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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