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训练服一般是深绿色,执行特殊任务时,Alpha会穿便服,游明宇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夹克,血迹触及面料时,字迹写得并不清晰,陈建华一用力,脖子上血冒得更多了。
不就是个M吗,怎么这么难写啊。一竖,一斜,再……再、
陈建华的手臂失控地下垂,他没有闭眼,但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鸣笛声急促,闯进寂静的废弃大楼,人群拥簇担架,将伤员抬上救护车。游明宇只感觉脚下虚浮,如行尸走肉般跟着去了医院。
几点了,游明宇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气息。
好像是在走廊,护士轻声催促游明宇回家,游明宇侧躺在冰冷的排椅上,一动也不动。
“我们来处理吧。”基地几天前就派了领导过来,要将游明宇带回基地,谁知游明宇几天不吃不喝,就这么躺在医院走廊的排椅上。
陈建华的葬礼已经办完,墓地在基地管辖区的后山,前来吊唁的战友很多,也有不少高层。
刘司铭站在人群中央,身后是一群干部Alpha,他神情肃静,摘下帽子,往前走,在墓前放了一束雏菊。墓碑上的Alpha很年轻,眉梢带笑,他的生命永远暂停在24岁。
“敬礼!”
Alpha动作利落又整齐,齐刷刷地抬起手臂,指尖抵向太阳穴的方向。
微风吹过山岗,拂过干燥的枝叶,送来寂静的秋季。
游明宇从来没有去看过大华,他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去看他,大华就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
——插科打诨、臭不着调、嘴又贫,还逞能!
陈建华命大的很,怎么会嘎嘣!
是了,他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最忌讳说‘死’字,陈建华总说自己除了年迈的母亲,别无牵挂,“嘎嘣就嘎嘣吧!”他比划了一下脖子,“总要嘎嘣的!”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不知道生命脆弱又短暂。
首次证据移交失败,给所有参与0034行动的Alpha心里蒙上了一层灰。
陈建华同志的意外牺牲,应该不是巧合,肯定是阮家、陆家的人在暗中较量。移交地点是如何泄露的,陈建华生前又遇到了什么,都成了新的疑点。
任务受到阻碍,杜承业一再建议刘司铭考虑换人:“陈建华是他的挚友……”
刘司铭没有立刻表态,只说需要再问一下游明宇本人的意见。
“现在放弃来得及,不用考虑太多——”刘司铭语气非常委婉,用长辈的语气跟游明宇谈话:“基地这些年培养了大量人才,随时都能出列。”
游明宇坐在角落,低垂着头,盯着自己影子发呆。
“小游?”
无人回应。
“游明宇。”刘司铭喊他。
光线从窗户照过来,能看见尘埃在轻轻起舞,游明宇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到。”
刘司铭看着他:“你想好了吗?”
游明宇迎上刘上校的目光,只问了一个问题:“那易绍南呢?”今天死的是陈建华,明天是不是轮到易绍南了,游明宇怔怔地想。
空气骤然静默了。
“所以你们把他当做一步死棋吗——”游明宇忽然站起身,情绪开始起伏。
刘司铭坐在办工作桌前,目光岿然,一直等游明宇情绪平稳下来,才开口:“基地会尽最大努力保护线人,他的权限比你高,危机时刻随时自保,”说到这里,刘司铭强调:“不惜一切手段。”
噢。游明宇像一只突然泄气的气球,飞又飞不起来,在地上滚又难受。
“你回去好好休息,不用顾虑太多。”刘司铭察觉到游明宇情绪不太对劲,诚恳地建议。
游明宇没有说话,刘司铭以为他默认了,临到要出去时,游明宇忽然停下脚步,眼神坚毅,回过头,看着刘司铭:“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退缩,我已经想好了。”
没等刘上校应答,游明宇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凭什么?!凭什么兄弟白死?游明宇要一枪一枪击毙这些王八蛋!
姓陆的,姓阮的,全都给我死!
想用大华让游明宇缴械投降?要灭他血性、灭他韧性,真是笑死了,他游明宇要是轻易放弃,游明宇三个字倒过来写。大华临终前,显然有话要说,那个写在他心口的痕迹……
游明宇疯狂奔向宿舍,翻找那件黑色夹克。
衣服是找到了,但血迹早已干涸,又因衣服是深色,基本看不出什么印记,他往窗户旁边走了几步,将衣服抬高,偏了偏视线,重新看了一遍——终于看到了,是个更深的痕迹,不像外套的其他地方轻微透光,是什么……游明宇仔细辨认着,是个没有写完的‘N’吗。
N,南,大华生前见到了易绍南了吗。
但易绍南显然比游明宇慢一步,没能赶来,易绍南跟陈建华肯定没见到面,更何况线人和接洽人本来就会相互避讳,特别是在移交证物时,会共同制造不碰面的巧合。
那大华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突然中止行动。
论身手,大华绝对有功夫在身,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反杀,除非有意外。
游明宇头疼欲裂,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浑身燥热难耐。
*
陆泽州收到了有关易绍南出现异动的消息。
“他不是在家养胎吗,瞎跑什么?”陆泽州闲闲地点燃雪茄,烟气顿时萦绕在空气中,显得他的面容不太真切。他最近带了一个保镖在身边,叫拓也致知,因是中日混血,中文讲得好,人狠话不多,留着半长的头发,面容瘦削,眼眸深邃,带着警惕的杀意。
陆泽州记性不好,四个字的名字难记,他总是习惯性地喊保镖‘拓也’。
如果陆泽州让拓也出面办事,基本就意味着要下最后通牒了。
说到拓也,陆泽州养了这个人蛮长一段时间,这还得益于他的老丈人阮拊膺提醒:“鸡蛋哪能放一个篮子?你再器重费德明,也不能全依仗他,毕竟是个私生子……”
“老秦丧事办了吗?”陆泽州问。
阮拊膺皱眉,眼神低垂,拨弄着手里的珠串,“办了,按他的意思,火葬。”
老秦最后是死在费德明手上的,死之前请求阮拊膺不要追责,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阮拊膺答应了,遵循了老秦的遗愿,将他火葬,骨灰在近海区域。
说到这里,阮拊膺不自觉头疼万分,“说起来,冬冬跟他最亲,老秦一走,”说到这里,阮拊膺忍不住责问了一句:“谁让你把费德明弄到身边的?”
陆泽州淡淡一笑,“我缺帮手,他是警察,送上门的能不要?更何况他就一个条件——要亲手了结他爹的命,我能不给?”他俯身给阮拊膺添茶水,“爸爸,是你说的,物尽其用。”
阮拊膺沉默,即使心中再大的不满,也慢慢平复下去了。
现在看来,阮拊膺的话果真应验了,费德明是挺好用的,但特么的临时撒手,留下一堆烂摊子,到现在还死无对证,让陆泽州无从下手。按常理,没了费德明,陆泽州应该更信任易绍南才对,毕竟费德明生前经常把易绍南带在身边,还处理了陆泽州的一些私事,比方柏嘉树,柏老师。
如果陆泽州没有记错,易绍南知道柏老师住在何处,前任是谁,还带柏老师去办过签证。
柏嘉树也跟个朽木疙瘩一样!死活不肯移民,陆泽州简直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只要陆泽州不忙,都会去柏嘉树那个破公寓过夜,柏嘉树跟一般的Omega不一样,他是特殊人群,耳力受损以后,性格孤僻、内向,他有FQ期,但他会压抑自己。在陆泽州看来,柏嘉树的FQ特征并不明显,只有一点让陆泽州意外,柏嘉树难受的时候习惯靠着他,这样会好受一点。
夜深的时候,陆泽州像往常一样洗漱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他从保险柜取了一把手枪出来,就着昏暗的灯光,手把手地教柏嘉树如何上子弹,如何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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