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发现欧雪半天没出声,有些奇怪,不由抬头。不清楚当然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半晌没有声音,他心里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喊欧雪。
“别再自残了。”欧雪突兀道。
不清楚愣了一下,把那个名字压回了心里。他动了动嘴想要反驳,却感到欧雪倏地靠了过来,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有那种被笼罩的错觉。那一秒钟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后缩还是任由看不见的影子将自己笼罩,可欧雪只是扯住了他身上包的口袋,能明显地感到他把什么东西往外拽,“这个,符咒——”
欧雪从他包里翻出来了一大堆叠好的黄符,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陈旧小木制品、粉末,他包里明明全是奇奇怪怪的巫术道具!欧雪脑袋里胀胀的、气血上涌,一口气道:“你明明包里还有这么多可以用的东西,别再自残了!”
“别再想也不想就自残了。”欧雪攥着那一把黄符,心里懊悔他不该提出来铁围山,不,他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不清楚来张志安的父母家!他抿了半天嘴,低声道:“为了谁都犯不上……”
第64章 坟地
不清楚咬着下嘴唇,半天都没出声。他越是这种反应,欧雪越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绝对是根本没考虑就用了会伤害自己的法术。明知道错开一秒钟也许后果便不堪设想,欧雪心里仍是堵得慌,一个本该澄澈无暇的不清楚,何至于此。
“……走吧。”最终还是欧雪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口气弱下来,拉住不清楚的手,“慢点走,我拉着你。”
不清楚点了下头,黑暗中欧雪的手心温热,在这样凉飕飕的夏夜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前走,欧雪走得很慢,能听见哗啦哗啦的响动,大抵他把挡路的东西都踢开了。一阵风拂面,不清楚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房屋,路上畅通无阻,没有绊脚的东西。
后背出的那层薄汗被风一吹,衬衣冰丝丝贴在皮肤上。不清楚攥着欧雪的手指微微使劲,他摸到了那只常年握着画笔的手指侧面结出薄薄的茧。他犹豫了须臾,轻声道:“你说点什么吧,别一直这么安静。”
“要不要我捡个树杈给你当拐杖。”欧雪说。
不清楚摇摇头,神色异常老实乖巧,搞得欧雪不时偷瞄一眼,心里开始担心刚才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他忐忑半天,突然停住——走到村中的土路上,月光敞亮,再往后的山坡上似乎起伏着几座圆鼓鼓的土包,灰色的石碑高矮不一,如不清楚所说,附近真的有坟地,很近。
“怎么?”不清楚问。
欧雪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我看到你说的坟地了。”
不清楚平静道:“是什么样子的?”
欧雪探头看了半天,认真道:“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本以为不清楚会继续追问,欧雪已经准备摸出手机拍下来了,没成想不清楚只点了点头,说:“走吧。”
没多远的路,两人愣是走了十来分钟才回到树林前。真的把十字沟村走一遍,能发现其实两块住宅地之间的树林是高势,村子的房屋以十字形排列建在低处,确实像在沟里。两人过来时深一脚浅一脚的,眼下不清楚看不见,欧雪生怕踩到松土,把他领到树下、自己先踩了几遍向下的土坡才放心。
回来时不清楚站在树下,头顶的云漂移不定,皎白月光重新拨开如铁夜色散落,衬得不清楚肤色如瓷。这么一对明亮如墨的黑眼睛,看不见太可惜了。尽管他安静地等在原地,欧雪还是从如蝶翼般微微翕动的眼睫上察觉到了不清楚的不安。他拉住他,嗓音放轻道:“没事的,我走过一遍了。”
消失的视觉令不清楚的眼睛中透出茫然,月光却映亮了一切。像鹿一样的眼睛,欧雪想。他牵着不清楚慢慢走自己踩过的土道,慢慢讲说:“月亮很圆,天是深蓝色的。”
“然后呢?”不清楚追问说。
“……月亮照得你的脸惨白惨白的。”欧雪说。
不清楚笑了,眼梢弯起来,眼睑上一小片淡灰色的弧形阴影。不是的,欧雪其实是想说,月亮照得你像沐浴在月白丝绸下的鹿,但他说不出口。他就用眼睛看,然后铺开了描绘在脑海里,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为此他几乎有些心惊胆战的。
过去十来分钟的路,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欧雪没开灯,拿手机照了照两人,灰头土脸,像刚从泥地里打完滚回来。
“要洗澡吗?”欧雪说罢绷住嘴憋了许久,憋得满面通红,蚊子哼哼似的说,“我可以帮你……”
“帮我把水打开然后领我进去就好了。”不清楚毫无所觉,把包摘下来,“我也不是第一次瞎了。”
欧雪打着手机的光去开花洒,路过挂在墙上的那面小镜子,他才发现脸上滴落的那滴血干透了、像道疤似的粘在脸上。他悄悄沾水擦干净了,再抬起头,不清楚冷不丁站在背后,一点声响都没有。
“吓我一跳。”欧雪说,“开好了,洗吧。”
“你受伤了吗?”不清楚立在门口问。欧雪关掉水龙头,“没有,洗手呢。”
厕所的门关上了,水汽和廉价洗发水的味道从门缝中飘出来,始终萦绕在鼻息。一会儿还要睡觉,欧雪实在不想穿着脏衣服躺床,他就靠在门边抱起胳膊等。湿热的水雾和山里的凉风在身间飘摇,流水浇在皮肤上的声音好像格外清晰,欧雪忍不住摸了下脸,有点烫。
折腾了一个白天半个晚上,两人睡得死沉。第二天早上却是被大娘拍门的声音吵醒的,欧雪还在犯迷糊的时候不清楚已经去开了,大娘拎着一个灰色的双肩包站在门口,大嗓门嚷嚷道:“快起来吧,饭好了,包我给你们找到了!”
她把包塞进不清楚手里,“喏,你们点点。”
“没事,谢谢。”不清楚接过,大娘风风火火又走了,好像完全没瞧出来不清楚的异常。欧雪也呆了,然后眼看着不清楚走回来,撞到床脚。
“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不清楚把包放下,欧雪打着哈欠拿过包拉开,直接往床上倒。里面零零碎碎掉出半瓶矿泉水,一些垫肚子用的零嘴儿,还有点零钱,没了。不等欧雪开口,不清楚摸了一遍,准确地辨别出都是什么东西,蹙眉说:“没有了?”
“还有口袋,我看一看。”欧雪说着去拉包内小口袋的拉链,里面还真有东西,竟然是个信封。他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拆开了看,脸色阴沉道:“里面有遗书,他是来山里自杀的。”
欧雪干脆从头开始给不清楚念,这是封普通至极的遗书,无外乎是些写给父母的道别和交代后事安排。念着念着,他速度慢下来,眉心也跟着拧住了,“帮助过我的先生们跟我说,迈过了这道坎我就能成仙……这座山里有……喜丧仙?”
“就是昨晚那三个东西。”不清楚说。
欧雪继续往下念:“如果喜丧仙愿意将我带走,我就被选中了。别为我难受。志安留。”
他把信叠上,“……张志安别是信什么邪教了吧。”
这一小段话被张志安另起一行,很突兀地写在最下面。
不清楚不说话了,沉默半晌,他冲欧雪的方向说:“你把我领到那个大娘那儿,找个板凳让我坐下,我再跟她聊聊。你再仔细检查检查他的东西。”
欧雪嗯了声,拉过不清楚的胳膊把他领到前头。刚好住宿的老板两口子正在院里吃饭,见两人过来了便要盛饭。不清楚拒绝了,拉着欧雪的胳膊在板凳上坐下,欧雪这才松开手。他想了想,说:“我先去收拾东西?”
“嗯。”不清楚点头。
十多分钟后,院内,不清楚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朝着脚步声过来的方向。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还在喋喋不休的大娘乍被打断,颇有些不满。欧雪顾不上了,抓着不清楚把人领回了屋里。关上门,不待问,不清楚手中便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薄薄的两片方形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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