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念成自然是吃不下的。
事实上从黎言律死后,他几乎水米未进。不过人却也不萎靡,反而因为受了刺激,肾上腺素飙升而精神十足,每日在房间里踱步,倒真成了头巡视领地的狮子王。
不知怎地,一枝心中想起一个不祥的词——回光返照。
一枝结束了一天焦头烂额的工作,刚下班就裹着一身仆仆风尘,坐着民宿老板的送货车回了民宿。
他不敢打车,公共交通就更别提了,恰好民宿老板也有往市内的蔬果批发市场送货的生意。
批发市场离未来创业城不远,他灵机一动,便打着在宜州室内旅游的名号,包下了民宿老板的送货车,出公司走上两三站到批发市场,再由老板点对点接送。
易念成依旧焦躁地走来走去,把民宿房间的地砖磨得锃光瓦亮。一枝见状,将顺路带过来的餐食和饮品放到桌上,温声道:“是你喜欢的拌面,我还添了个鸡腿。”
酱香顺着鼻子直往天灵盖钻,一枝是真的有些饿了。
自己不是人类,又怎么会饿?然而来不及想这么多,一枝打趣道:“还有奶茶,甜到掉牙了!我陪你一起吃。”
易念成这几天熬得眼窝凹陷,刘海散乱地铺在额前,像只在垃圾箱旁扒拉食物的流浪小猫,惨兮兮的。
流浪猫冲一枝摇了摇头,嘴唇缓缓抿出一丝苍白的弧度:“我不想吃。”
每次给易念成带饭,都是熟悉的回答。一枝想说两句,但易念成的神情实在太“我见犹怜”,他终是默默叹了一声。
然后是熟悉的沉默。
安静不过几秒,易念成开口:“公司还好吧?”
冷不防听他问起公司,一枝怔住。
易念成最近的心思明显不在工作上。的确,一个杀了人的老板,若是还能专注搞事业,那才叫离谱。
“还好。”一枝执着地打开了面碗,想再抢救一下易念成岌岌可危的胃。
“真的?”易念成仿佛被面香吸引了,走近他,“总裁失踪了好些天,公司没有闲言碎语?”
“我不是给大家群发邮件了嘛,说你家中有事,回老家了;老家信号不好,不能及时联系。”一枝笑了笑,指指自己,“再说了,公司还有这位‘林助理’。”
笑容背后,是他没能吐露的真相。
一度总裁横死,易图总裁偏巧回了老家——宜州两家独角兽互联网公司仿佛商量好的,齐齐出事。
这很难评。
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其中的诡异之处,行业内大佬也好,小兵也罢,没少八卦黎言律,也没少戳易念成的脊梁骨。
兼之这两年新冠疫情刚过,经济形势不好,整个互联网行业早已褪去昔日的高薪光环,正巧近来京州有一家大型艺术教育公司得知了易图的情况,四处挖人——几重因素叠加,易图遇到了大规模的离职潮。
而管人事的金磊被易念成“强制休假”,公司连个帮手都没有,一枝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易念成的账号,审批OA上密密麻麻的离职申请。
他盘了盘,整个公司,约莫走了三分之二员工,现在还愿意和易图“同生共死”的,不过四五十人。
易图遭遇的主动离职倒也还好,一枝听说【一度科技】那边因为黎言律的暴毙,乱成了一锅粥,公司高管已经在商量着大规模裁员了。
成功的公司总是相似,失败的公司却各有各的难处。
思忖之间,一枝的手机震了几下,他看到是皮特的微信,没有理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特殊时期,小貔貅也来添乱——皮特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瀚海不想再随易图这条撞了冰山大船一起沉没,易图的下一轮融资,基本黄了。
他能理解皮特作为投资人的做法,却还是对曾经受过他恩情的貔貅,抱有一丝侥幸。
易念成很敏感,即使是轻微的响动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他打断一枝的思绪:“谁?”
一枝安慰他:“没谁,别担心。楼下沙县小吃的老板,问我拌面是否合口。”
易念成仍是不相信:“老板对你这么上心?”
一枝继续胡诌:“我说若是他做得好,让他承包易图接下来的员工工作餐。”
默了默,很突然地,易念成深吸一口气。闻饱了拌面香味后,他继而勾住一枝的脖颈,柔软的嘴唇在他脸上轻轻印了下。
易念成目光殷切,颇为诡异地含笑道:“你这个‘霸总的男友’,竟然活成了‘霸总’的样子。”
“这下我也放心能把易图交给你了。”接着是更紧的拥抱,和更深的亲吻,像是要把一枝揉紧自己的血肉之中。
一枝被亲得缺了氧,天旋地转之间,他扒住易念成的手臂:“?”
易念成这话隐约透着悲辛。
什么意思?
一枝本就被白天的工作搅得心烦,如今又遇到易念成和自己猜谜语,脑袋简直像个干烧的CPU。
紧接着,后颈一震一麻。
眼前瞬间大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位置共享,科技时代的“掷笔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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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变态黎总挂了,没想到吧嘿嘿
第117章 源代码
易念成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掌。
刚才劈到一枝脖颈上的手刀,着实是有些重了。
他松了怀抱,又搂住一枝将人放到床上,在确认一枝心跳有力呼吸平稳,只是晕过去之后,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伴着这丝无奈的苦笑,易念成给手机装上电池和SIM卡,准备一会儿按下三个数字键。
1,1,0。
几天以来,他思忖了无数次,犹豫了无数次,最终下定决心——投案自首。
失联了几天,甫一开机,短信微信钉钉电话潮水一般涌向屏幕,手机也真变成了块儿烫手的烙铁。
易念成只能等着这波信息潮过去。
或许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易念成承载情绪的阈值陡然升高,此刻叮咚声不断作响,饶是再烦躁,他也只揉了揉额角眉心。
夕阳仿若一抹深橘色颜料,随意地抹在天空中。暮光透过窗打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座清晨沾着露水的佛像,明明无甚表情,可薄含水雾的眼中又满是悲悯。
易念成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俯身坐到床边,将不舍的目光移到一枝身上。
他很想抱住一枝,然而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终是落了空。
他怕一旦这么做,自己就无法再走出这间民宿。
虽然近来劳碌奔忙,但一枝蓬松的乌发仍然清清爽爽,像刚洗过一般,还残留着一丝浅淡的墨香。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俯下身,贪婪地多嗅一下,多看一眼。
再多看一眼。
他吻住了一枝。
吻的滋味渐浓渐酽,似是泡了两三泡的苦茶。
亲吻和离愁有个共同点,它们都像是人脑中的“唤起程序”,总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回忆——不知怎地,易念成忽然记起很多年前,自己举着块单片机对柏枝表白时,说的那句话。
“共享源代码”。
“兜兜转转,原来我们之间总有源代码相连。”易念成越想越心痛,终是认了命,“原来我们的再次相遇,只是为了分别。”
漫长而沉默的凝视中,泪珠在眼眸里不断汇聚。易念成还是没忍住,靠近了些许,轻抓起一枝的手放在唇浅吻着:“柏枝,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闭上眼,感受着一枝的脉搏,决然又绝望:“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血管汩汩跳动,他想要汲取最后一点能量。
“你说什么?”床上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易念成吓得一松手,爱人的腕骨从他唇边抽离。
他慌忙睁眼,只见一枝好端端地坐在床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易念成有些忸怩,想了想,将一枝囫囵圈进怀里,因为尴尬,也因为害羞而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说我……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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