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念明不愧是一家人,”未料宁骏笑了,“这不是赶巧了吗,我也过敏了,刚才差点休克,现在正在医院打吊针。”
宁念明如遭雷击一般,滞了两三秒,随即整个人开始发抖。
都春知道他不是因为叔叔进了医院才惊讶,而是被那句“一家人”打击到了。
如果真如宁嘉树在录音中所说,宁念明的母亲和叔叔是不伦恋、宁念明身份存疑的话,宁骏所谓的“一家人”,说者无心,却正好打到了宁念明的七寸。
他来不及想这些,因为宁骏还透露了另一个重要信息:他也出现了过敏症状,甚至严重到了休克的地步。
宁家先祖就是因为花粉过敏,得了“瘾藓”和“肺气不畅”,最终一命呜呼。
如此看来,宁家先祖、宁骏、宁念明……宁氏一脉,似乎都是严重的过敏体质。
都春此时又忍不住庆幸,好在自己在宁念明第一次出现花粉过敏症状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此后又一直时刻留心,这才没有让宁念明的过敏更加严重。
都春一边担心着宁念明是否会步入后尘,一边关切地问:“您还好吧?念明说他想去医院看望您。”
宁骏连忙回答没事不需要,之后都春又和他客气了几句,双方和气地挂断了电话。
……
本应是见过父母、确定关系的美好一天,却因为宁嘉树留在墓园的一张小小的TF卡,引出了如此多的事端。宁念明只囫囵塞了几口晚饭,便心事重重地回房休息了。
都春放心不下,拿了瓶牛奶往楼上去。
推开宁念明房间的同时,他被一把压住,陷入床中动弹不得。
牛奶骨碌碌滚在地板上。
宁念明吻住他不愿分离,黏黏糊糊地轻声喟叹:“给我。”
又像是在央求。
都春本来担心着他的过敏,但在宁念明的吻落下的片刻,理智乖乖缴械投降。
爱是这样的,一旦互通心意,哪怕一丝丝接触,都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他闭上眼,任月色给脸颊镀上一层醉人的粉红。
不消片刻,都春混着梅香的汗沁出,将丝绸枕巾浸透。他抓着宁念明,颠簸着,翻涌着,像溺水者在大浪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只剩呼吸的力气。
抚上宁念明的脸时,都春有些愕然。
他摸到了满脸泪水。
都春附在他耳边艰难地呢喃:“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
宁念明眼睫微动,但没有说话,只放缓了速度,无声地与都春贴在一处。
云破月来,暗室生香。
人影与花影交织,映在墙上,又被月光拉长。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都春被烧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不是特别高——这种程度的低烧,和宁念明有过几次后,如今他已经完全适应。
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却看见了宁念明以手做枕垫在脑后,人醒着。
都春有些惊讶,却又隐隐知道宁念明为何会这样,哑着嗓子道:“想什么呢?天色还早,今天花店重新开业,赶紧再睡一会儿。”
宁念明把他揽进怀中,在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口说道:“没什么。”
都春意识到不对,挣扎着仰头看他:“你说实话。”
天际一抹清辉透过窗户,将宁念明的脸照彻,也将他的思绪彻底唤醒。
“我还是想去问问宁骏叔叔,我想知道真相。”他有些口渴,想起都春睡前拿来的牛奶,掀起被子要去摸索牛奶瓶。
都春和他心意相通,翻身下床,在房间的角落中找到那瓶可怜兮兮躺了一夜的牛奶,递给他。
宁念明手上残存着汗,玻璃瓶忽然在掌中滑了一下。眼看着整瓶牛奶就要喂地板了,都春眼疾手快地接住。
“就像我们白天所说,你现在去问你叔叔,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你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答案,就是真相。”都春看着他手中的奶瓶,话中有话,“你想要知道玻璃瓶掉在地上会不会碎——那么,它就一定会碎。”
宁念明摩挲着奶瓶,失焦的眼珠小频率转动着,流淌着复杂的眼波:“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能让爸妈死得不明不白。”
起床后都春照例试了试灵术,这是他发现自己出了bug之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做的事情,当然结局大多以失望告终。
然而今天,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用传音术和正在打扫卫生的白皑皑打了个招呼,对方也回了句【早上好啊神君,昨夜没累着吧】。
灵术……回来了?
都春兴奋坏了,哪里还能顾上白皑皑的揶揄,又把幻术、遁术……都试了个遍。
他秒速飞到白皑皑面前,用力摇晃着小百合的双肩,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灵术真的回来了。
白皑皑被他晃得脑仁都散了,看着都春情愫未退的脸颊:“神君,您的手怎么这么烫,您烧还没退呢?是不是烧糊涂了?”
她不过是无心之言,都春却听者有意。
一瞬间,脑子里仿佛有两块木头靠拢,啪嗒一声,合成了一具榫卯。
都春豁然开朗:“发烧,对,发烧。”
灵术第一次出现问题,是在整形医院救宁念明的那天。彼时他想要教训那个绑住宁念明的医生,对着满屋的人,他捻动指尖,却怎么也施展不出幻术。
因而都春心中一直有个没能说出口的推测,那就是灵术与变梅一样,都与“人气”有关。
灵术就像一只社恐的猫,越是人多嘈杂,就越会藏在暗处,让他无可奈何。
随后他进了医院,烧了退退又烧,灵术也时好时坏。直到他和宁念明第一次之后,发了一场高烧,灵术才又回来。
都春继续回想——和宁念明亲密,然后发烧,灵术继而复原——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比四时花期还有规律。
还没能从“灵术”与“发烧”之间理出一根明晰的线,另一个问题又缠上了他的大脑。
明明是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为什么每次都会发烧?
剪不断理还乱,都春下意识按住太阳穴,正思忖着,听到宁念明下了楼。
白皑皑做百合时在花店待久了,很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只略微瞥了一眼宁念明的神情,便默不作声地躲到了都春身后。
觉晓花店的店主,脸色微红之中又透着铁青,铁青背后还含着几分煞白,在“我见犹怜”和“神挡杀神”之间反复横跳。
空气几近凝固,白皑皑摸了下脖颈,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硬着头皮出来活跃气氛:“小宁先生,等下花店开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宁念明的神思去冥王星绕了一圈,隔了许久,才事不关己地淡淡道:“随便吧。”
天儿被彻底聊死,白皑皑噎了一下:“……什么都不准备?”
宁念明没有说话,看不见的双眼下意识冲往门口。
只瞬间的动作,都春却还是捕捉到了。
他下定决心了,对着宁念明的后脑,一个下劈手刀。
宁念明身子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白皑皑身子前倾,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只尖叫土拨鼠:“神君要做什么?”
“小宁需要休息,我扶他回去睡觉。没事,我练过的,伤不到人。”都春架起宁念明的一条胳膊,自嘲地笑,“什么幻术遁术,到头来都不如手刀好使。”
宁念明瘦削但骨架大,都春架着他有些吃力,便道:“小白,来搭把手。”
白皑皑忙跑到另一边托住人:“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小宁先生……”
都春:“你看不出来?我要是不打晕他,他马上就要和他叔叔拍桌子了。”
“小宁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又道。
单枪匹马去找前男友季楠,又头铁地独自一人去整形医院营救宁嘉树……
每次,都春都是后知后觉。
走了几步,白皑皑气喘吁吁地问:“神君,您今天可以打昏小宁先生,可不能每天都搞偷袭吧?小宁先生有几个脖子给您劈手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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