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并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需要有明确觉悟的起点。
他什么都没考虑好,像莽撞的笨蛋一样,再次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郑惑转过身,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黄钦。
头发略有些凌乱的黄钦,眼中噙泪,他在书房看到了一份记录,上面写着郑惑的第一次任务,就是暗杀黄永利。
这是他从高中就爱慕的人,在对方订婚并当上将军之后,这种爱慕又转变成了成全与敬仰。他认为这才是终极的爱,见证了他婚姻的幸福,看着他走向顶峰而闪闪发光,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在充满荆棘的路上拓开一条坦途。
为了守护这份爱,他甚至就地掩埋了青川那五万惨死于鲲的人们,又以损耗精神体为代价侵入了陆宗域的精神图景。
这一切,都在看到这份记录之后,变得可笑又徒劳。
这些牺牲究竟值得吗?
他根本不了解郑惑,终极的爱成为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我父亲的遗体在哪?”黄钦抖着声音问道。
郑惑一把抓起一旁军人从黄钦身上没收的手枪,打开保险栓,上了膛。
枪口对准眉心的时候,黄钦悲哀地想,原来郑惑连真相都不会施舍给他。
一声枪响,黄钦倒地,鲜红的血从头颅上的窟窿里涌出来,很快就积成一滩。
辅佐官睁大了眼睛,惊讶得无以复加。怎么也没料到郑将军会直接杀了黄钦,这可是他的同学,也是他回到坛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最忠心耿耿的助手。
居然未经调查,就地正法,都没给机会解释。
军人们不敢言语,冷汗从鬓角流出,此时的郑惑让人恐惧。
“降佛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军人们相继松了口气,随后几名身着白袍的尊者走了进来,驱散了军人,依次站在两旁,让出一条路。
袁印光拖着长长的下摆来到黄钦的尸体前停下,也不顾血会染脏衣服,他蹲下身将黄钦的双眼合上,又默念了一段经文,吩咐尊者道:
“将他送往灵堂超度,厚葬。”
两名尊者听令,指挥着几个军人将尸体抬走了。
袁印光在尊者的搀扶下起身,又道:“你们都退下。”
“降佛。”尊者敌视着郑惑,说道,“我留下陪您。”
袁印光摆摆手,说道:“不用。”
尊者一步三回头地驱赶着军人们往外走,又担忧地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郑惑和袁印光二人。
“我都听说了。”降佛蹙眉看着一地狼藉,血染红了那些散落在地的珍珠宝石,就连画像上余念那张白皙温柔的脸都溅了一串血点。
“你把气撒在了黄钦这个可怜人的头上。”袁印光叹了口气,说道:
“贺安清在坛城的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他有跟你倾诉过吗?隐瞒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一个向导狠心离开自己的哨兵是多么艰难的选择吗?他宁愿背叛你都要出走,又是为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郑惑一个都答不上来,如果能知道哪怕一个答案,都不会是今天的局面。他已没了刚刚怒火中烧的焦躁,颓然地说:
“降佛,请让我卸任。”
袁印光不忍看他心灰意冷的模样,道:“你让我如何说?”
“我是圣地的将军,却连自己的向导都留不住。”郑惑的眼神冰冷,与前些日子在轮圆殿信誓旦旦要守护贺安清的自信大相径庭,道:
“我搞砸了一切,我的信仰,我爱的人,都让我无比痛苦。”
“十三阶。”他讽刺地说道,“有什么用?”
袁印光知道,一个失去向导的哨兵先是会自我怀疑,之后就会一蹶不振,甚至做出疯狂的事,就像在青川时那样,这后果不堪设想,他问道:“你想怎样?”
“我要去找他,留在他身边,不再分开。”郑惑那细长的眼中,剩下的只有无望。
袁印光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说道:“这选择会让你进退两难。”
“我知道我会身败名裂,也会被世人唾弃,甚至在史书上被写成罪人,但我不在乎。”郑惑下定了决心,什么圣地,什么易教,什么韩将军的嘱托,与贺安清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他沉声说道:
“为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袁印光问道:“贺安清想要这样的结果?”
“安清不是一个好人,他杀了余念,杀了耿瑞,甚至还想杀我。就算他十恶不赦,他依旧是我的向导,如果他入地狱,那地狱也是我的归宿。我可以为他做尽伤天害理的事,也可以为他变成昏庸无道的刽子手。”郑惑抛下了道德、尊严以及所有世俗的执着,说道:
“韩将军大概在青川战役幸存者的眼里是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但今时今日我终于理解了他,那十几万人的性命,都不值一提,因为这世间,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人。如果不是他,是谁都不行,没有替代者,仅此唯一。您说我是非不明也好,善恶不分也罢,只要我还活着,就不想再失去他。”
袁印光心中悲凉,最深重的罪恶多半是在绝望中犯下的,而郑惑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试图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他既心疼又忧虑,而同时也预料到了无力阻止的未来。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郑惑“咣啷”一声推倒了余念的画像,踩着那些脏污的珠宝走向窗边,看着外面的毛毛细雨,问道:
“所有人的爱情都像我一样,会伴随着生离死别吗?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摆脱诅咒,得到神佛的祝福?降佛,您能不能告诉我……”
袁印光看到郑惑宽阔的肩膀在抖动,即使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到,但音色的异样还是出卖了他。
能让一个硬汉在人前落泪,让他变成了强大的弱者,这是何种痛不欲生在折磨他。
这是袁印光都没有参透的因果,孽缘比无缘更可怕,也许只能纠缠,至死方休,就像他与韩律一样。
“你是圣地的将军尚且留不住他,卸任之后就能做到了?一个人有他的角色和职责,你要帮贺安清,而不是拖他的后腿。无谓的放弃,毫无意义……”
只听“哗啦”一声,挑空客厅的落地窗在精神碎片的作用下全碎了,玻璃渣像暴雨一样落了一院子。冷风吹了进来,郑惑低吼道:
“请不要再用这种说辞来阻止我了!”
韩律让他顾全大局,他选择了离开贺安清;袁眉生劝他爬上高位,他选择了与其他向导结合。压抑、忍耐着自己的爱意,他得到了权力。
而站在权力之上的他,就像一具空壳,曾经忍痛抛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从今往后,他已不想再为什么圣地、什么联邦做出牺牲,他只愿为自己而活。
袁印光的面前是一头绝望的困兽,无数次撞向牢笼,撞得头破血流,却不愿停下。他用袖子掸了掸身上的碎玻璃渣,道:
“你想要贺安清脱离联邦,就是让他脱离贺平晏,那是他唯一的弟弟。正因他无法摆脱皇族的束缚,才会选择离开你。”
郑惑转过身,脸上有两道浅浅的刮伤,他的眼眶还有些红,但眼里已没有了迷茫,道:
“安清一直对贺平晏有错觉,以为那个人会像小时候一样听他的话。但您应该也早就看出来,联邦的皇帝昏庸无道,所以此次安清以我向导的身份回去,必然会惹来震怒。能救他的,只有我了。”
袁印光蹙眉不语,两边的情况都在往失控的方向疾驰而去。
“陛下!陛下!”七彩连跑带颠地来到了倦勤斋。
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他,面露难色:“陛下和宋主席在里面……诶?!”
七彩完全没有理会,推开服务生就冲了进去,一把推开倦勤斋的木门,门震得咣啷咣啷直响。
矮榻上,宋陨正趴在贺平晏的身上,手臂上搭着一条白皙的腿,七彩撞进来的一刹那,他抽了件袍子将贺平晏裹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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