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此去无归路,你为何还要去?”谢钦辞在余老爷子对面坐下。
从余淮希冥冥之中的感应,到今日见到余老爷子的面相,谢钦辞可以肯定,如果余老爷子出门,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余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开口:“其实我知道,我这一去,和小余就是永别,但我别无选择,因我犯下的孽,总要由我解决。”
“我年轻的时候,阴差阳错入了这一行,我的天赋很好,远超同龄人一截,年轻气盛的,难免骄傲自满,人啊,最怕自负,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实则险些酿成大祸。”
余老爷子有一个师兄,在他入门前,是师父座下天赋最好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继承师父的一切,直到师父从外游历回来,带回一名新弟子。
遇到师父之前,余老爷子从未学过这一行,甫一接触,就展现出了惊人天赋。
真正的天才是藏不住的,师父的夸赞,同门的恭维,属于师兄的光芒一点点落到他身上。
“师兄面上一副关爱师弟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心底恨毒了我。”
这份恨意在师父打算将传承交给余老爷子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师兄走了歪路,他利用所有人的信任,盗取传承,重伤师父,逃了出去,我追杀了他很久,每次都被他逃脱了,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抓住押回门派,不想他不知从哪学的阴毒法子,以血为祭,召唤阴物。”
余老爷子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入目一片红,师父的血、师兄们的血成了最好养料,猩红月光下,惨叫声、哀嚎声一点点微弱下去,祥和的门派成了屠宰场,成了阴物的狂欢盛宴。
在师父的拼死保护下,只有余老爷子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带着满身伤逃了出去,隐姓埋名,彻底舍弃原来的名字、身份,在暗处潜伏,死命修炼,终于等到机会,重创师兄。
“为了这一战,我准备了很多,甚至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我们拼着重伤,只差一点点,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但是他被救走了。”
之后很多年,余老爷子隐姓埋名,开了家不起眼的香火店。
“那一战我伤了根本,彻底失去修行可能,我伤的那样重,非常肯定,那个人只会比我伤的更重,绝无再出来做恶的可能,我一直这么觉得,几十年过去,风平浪静,好似他真的已经死在某处了,可,最近,他又出现了,那样孵化阴物的办法,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原来,燕京出现大量不明阴气的事早已在玄门中传开,龙组和玄门合作,试图解开这一谜团,可惜一无所获,直到谢钦辞从西城回来,交给龙组一块肉团,困扰众人多日的秘密揭开了神秘面纱。
玄学内部网上全在谈论这件事。
余老爷子虽然不能修炼了,暗处却没有断了和玄门的联系,他以全新的身份扎根燕京,靠上好的符纸和朱砂等物重新踏入玄学界。
因此,在看到众人讨论的时候,他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在燕京蛰伏了多久,但我知道,他手里那些阴物一旦孵化有多难缠,我必须趁他还没成功前,解决掉他。”
这段往事,余老爷子已经很久没对人说过了,若不是谢钦辞,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曾经有过那样意气风发的时候。
改头换面,远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他用了玄门秘法,将自己从头到尾变成另一个人,以纱布拆下来的那一刻为分割线,过去的他永远死在深山中那间小屋子里。
“如果这些阴物的存在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在背后控制,那么他一定藏得非常深,不然这么久了,不会一点痕迹都没发觉。”
谢钦辞敲了敲桌面:“你要如何找到他?”
“而且过去那么久,你怎么肯定,做这件事的一定是他?”
“即便有百分之的可能不是,我也不会放任他的东西留在世上祸害无辜人命,”余老爷子笑了笑,“至于如何找到他,他对我的恨意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他若是活着,这些年一定也在找我,只要我出现,他一定会出来。”
“我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回不回得来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小余,这一切和他无关,我将门派所有传承藏在老房子里,若我不在了,谢大师可以去取出来,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能对我那傻孙子多关照一点。”
“其实他不是没天赋吧。”谢钦辞突然开口。
余老爷子苦笑:“是,小余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天赋,他出生自带阴阳眼,还小的时候自己不会控制,总被吓哭。”
想到那些温馨时光,余老爷子面色柔和下来:“我封住了他的天赋,封住了他的阴阳眼,这条路太艰辛、太难走,我只希望他能普普通通快快乐乐活着。”
“这件事我会解决,你自己的孙子,自己关照。”谢钦辞站起来。
“谢大师?”余老爷子跟着站起来,“这是我和师兄的恩怨,我同他之间,横亘着包括师父在内整整三十二条人命,理当由我解决。”
“但我已经收了酬金,答应他们,会助他们解决这件事,”谢钦辞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虚无处,“你既然曾经修行过,应当知道,我们这一行,承诺出去的事,收了酬金不办事是会遭受反噬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先办了事,再收钱,以免钱到手了事没办成遭到反噬,得不偿失。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有意藏起来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现在是信息时代,将从余老爷子这里得到的线索告诉赵峰后,上面启用最高权限,没多久就锁定了几个可疑人选。
剩下的,就是需要逐一确定,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
这些都不需要谢钦辞操心。
余淮希不知道谢钦辞是怎么说服爷爷的,谢钦辞去香火店那天,他被爷爷打发到别处去了,只知道爷爷回来后,一言不发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出来后告诉他,他不走了。
余淮希高兴扑过去,抱住他:“太好了,爷爷。”
这个怀抱是那样紧,余老爷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孙子相依为命多年,若自己出了事,最难过的人必定是余淮希。
自从知道那个人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中,忽视了眼下更重要的东西。
谢大师说的不错,他去了不一定有作用,白白搭上一条命不值得。
想通这点后,他通过谢钦辞留的联系方式,尝试着和官方合作。
谢钦辞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眼下他们目的一致,能合作何必单打独斗?
余老爷子觉得很有道理。
人多力量大,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他该往前看,而不是按老旧方法解决问题。
赵峰从谢钦辞电话里听说有人能提供阴物幕后人线索时,是麻木的,好像多难的事,遇到谢钦辞都变得简单,他们以为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解决的,总能被轻而易举解决。
放在谢钦辞从西城回来前,焦头烂额的他们怎么会想到,谢钦辞一回来,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
龙组有何老坐镇,那些人再不满赵峰重新掌权,也只能憋着。
去何老办公室的路上,赵峰听到压低的议论声。
“赵队长真是好运啊,都快跌落谷底了,还能翻身。”
“谁说不是呢,现在有谢大师在,上面的人连带着对他重视起来。”
“要不怎么说他命好?云城那次那位可是想借机彻底按死赵队长的,结果呢,不仅没达成所愿,还给赵队长送了如此粗一根金大腿,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前两天我路过那位办公室,听他又在里面骂人,拿人赵队长没办法,只能拿下面的人出气,要我说,跟着他远没有跟着赵队长前途好。”
“现在谁不知道在赵队长手下最有前途?都卯着劲想调过去呢。”
交谈声渐渐远去,赵峰扬了扬嘴角,心道:是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峰回路转来得这样快。
那些人讨论的,是四队队长邹凯,和赵峰有旧怨,或者说,两人的家族有旧怨,赵家出事,邹家落井下石,联合能联合的一切势力,将赵峰逐出燕京权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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