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谢隐,他发现了重要的东西。
这种上床下桌,是两个床铺和桌子连在一起的,想要挪动并不容易。谢隐和两个警员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床铺挪开。
谢隐摸到的图案,正是一朵用利器刻在上面的半开山茶花。
和李莘的手串上,马骏的腰带扣上,一模一样的半开山茶花!
又是这朵山茶花,又是这朵山茶花······谢隐开始逐渐暴躁起来。一个又一个证据指向李莘和马骏之间存在不寻常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可能直接影响案情的进展。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骏消失了,李莘死了!
谢隐咬着后槽牙向虚空中挥了一拳,谢隐恨得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韩易知道头儿的压力有多大,却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好在谢隐在虚空处发泄了一会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挪开床把图案刻在这么隐秘的角落里的,也不知道这个都有点盘包浆了的图案被女孩摩挲过多少次。
“把这个图案照下来。收队。”
——
和谢隐他们几乎同时到达警队的,还有他们此刻最怕看到的人,李凤臣。
法医将尸体放在操作台上,白超然已经穿好了防护服,开始准备起道具来。
一见这情状,前来认尸的李凤臣当场失去了理智。他犹如疯癫了一般一把推开白超然,让身型颀长的白超然向后一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谢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几位民警开始轮番上阵,连劝带推,想把李凤臣带离法医实验室。
都失败了。
此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李凤臣再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憔悴和衰老占据了这个父亲的身体,死死踩灭了他的所有骄傲。
他只跪在操作台前,不断用脑袋磕向操作台边,口中呜咽,“妮儿,你醒醒,你看看爸爸啊······”
谢隐不是铁石心肠,尽管看多了生离死别,可每次面对这种情况,他都很难不红了眼眶。
他喉结滚动了几番,才沙哑开口:“让法医工作吧。”
李凤臣闻声看来,双眼猩红如厉鬼,猛地扑到了谢隐跟前,一把拽住谢隐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韩易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去,准备拉开李凤臣,“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说我们害死李莘,这就过分了!”
谢隐却挥手阻止了韩易。
他个子比李凤臣高上半头,即便被对方揪着衣领,仍保持着绝对的压倒气势。
谢隐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你相信你女儿是自杀吗?”
“我不信!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有大把的家产能继承,她为什么要自杀!”
“如果你不信,就让法医赶紧开始工作。”
李凤臣的手松开了,他摇着头,干巴巴地转头离开。他几度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女儿的尸体,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漫长到谢隐感觉自己重新投了几次胎,又长大成人,当了一名刑警。
有那么一瞬间,谢隐暗自发誓,要有来生,绝不干这操蛋活了。
但现在不是来生,他还得硬着头皮被生活操着,笑着活下去。
终于,在月上枝头的夜晚,白超然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从实验室走出来。
“李莘,体内未检测出毒物、药物和其他致命伤,死亡原因,高坠伤。”
结合走访的一切,也就能确定,李莘,死于自杀。
一只落了单的乌鸦恰在此时落在警局大院外一棵即将枯死的桑树上,向天撕心裂肺地悲啼了几声。
谢隐攥紧了右拳,攥碎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朵半开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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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豪车惊魂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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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警局大楼里,一盏盏灯逐渐熄灭。奋战了小半宿的民警们前后脚地离开了单位,奔赴各自的人间烟火。
该走的都走了,哪怕是认领尸体的李凤臣都带着李莘走了,谢隐却坐在办公桌前久久不动。
韩易来劝了两句,也知道劝不动,便独自先回去了。
入夜,清风徐来。谢隐的办公室在17楼,可以远远望见半个城市的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这个焚尸案不是谢隐见过最刁钻的案件。犯罪手法普通,犯罪动机明显,一如他自己说的,从来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可面对李莘的死,谢隐却迷茫了。
终于,在最后一位加班的兄弟的催促下,谢隐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拎了瓶矿泉水朝外走去。
夜色浓重,灯光如剑妄图划破这无边的黑暗,最终却只将其肢解得七零八落。
黑夜是静谧的,是大自然留给人类好好审视自身的机会。可人类不屑于这种机会,他们以为自己手握光明,全然没有了对自然的敬畏。
谢隐沿着警局门口的路,一路奔跑起来。
不是悠闲地散步或者慢跑,而是大跨步起来,仿佛跑得再快一点,这世界上千钧万石的压力就追不上他一样的逃亡。
他要逃离世俗的桎梏,逃离繁冗的公务,逃离这光怪陆离的城市,逃离这无边无尽的黑暗。
耳边的风呼啸着,两侧的灯光后退着,谢隐任凭内啡肽在大脑内积聚成愉悦的高/潮,把一切烦躁不安都从体内排挤掉。
他没有目的地,只由心所至。不多时,待他终于耗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负面情绪,大口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跑到了大学城附近的居民区来。
小区是个高档小区,他来过,是秦淮家。
谢隐站在小区门口突然嗤笑,自己怎么不自觉跑到秦淮家了呢?他大剌剌一擦额头的汗珠,准备转身回去。
一摸口袋,才想起分文没带,手机忘拿了。
大学城离警队将近11公里,离他家也得有7公里。跑回去,他没那个体力了。打车回去,没钱。
谢隐毫不犹豫地抬腿往谢隐家小区走去,借点钱,明天再还他吧。
可刚一转身,脚步又滞住了。人家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两次三番打搅人家,又是踹门又是调查的。现在大半夜叩门,竟是为了借钱,搁谁不得把谢隐当神经病啊。
谢隐这么一想,转身决定咬牙跑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谢隐身后传来了声音。
“哎哎哎,你干嘛的啊?大半夜的,进还是不进?”是小区保安。
估计是看谢隐大半夜在这踱步,犹犹豫豫的,不像什么好人,才把他叫住了。
谢隐感叹高档小区的安保工作真不错,想着保安也不容易,他赶紧说了句:“走错了。”
哪知小保安不依不饶:“走错了?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偷东西?”
保安一手拿电棒,明晃晃的灯光直愣地晃在谢隐的眼上,让他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霎时间升腾起来。
“我说了,我走错了。”谢隐咬牙克制,总不好和一个小保安动手吧。
“那你家住哪个小区,说来我听听。”小保安顿了一下,问,“旁边的华徳乐府?”
谢隐懒得和他犯话:“对,华徳乐府的。”
小保安突然拿起对讲,“东门发现可疑人员,速来支援。”
说罢,超起腰间的警棍就朝谢隐方向来了,一边试图控制谢隐,一边说:“你这个骗子,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华徳乐府!”
谢隐暗中卧槽了一声,这个保安还会兵法!
尽管谢隐已经跑了十多公里的步,但小保安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谢隐轻而易举夺了小保安手中的械具,将对方的手臂扳在背后,没太用力,警告道:“我真是走错了,我放开你可以,不许再乱动。”
这保安年纪轻,顶多二十出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肯就这么认输了?正巧保安队里其他人也赶来支援,几个人把谢隐团团围住。
特别像谢隐挟持了一个人质,被警方团团包围了。
一想到这,谢隐才意识到自己和一群保安较什么劲?他想把警官证掏出来给他们看看,可又猛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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