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从小我就教育他,不做隔岸观火之人。城门失火,未必不能殃及池鱼。人人作壁上观,早晚有一天就得祸临己身。”
秦淮颔首,他虽不语,但他明白谢隐胸中是有一团火的。这团火或许就是父母为他搭好的柴。
秦淮有点羡慕这样的人生,轰轰烈烈的,没有顾忌的人生。
谢年桥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你小子还是不够沉稳。做事还得多观察,不能太冲动。你爷爷怎么教你的?‘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你呀,还得修炼。”
秦淮却难得主动开口,为谢隐辩护了几句。
“其实人没必要过分压抑自己的个性,坦然接受敏感、脆弱、失落,同时也坦然面对每一次冲动。”
谢年桥一愣,才发现秦淮竟然这么能说,他哈哈一笑:“对对对,心理学家。我一家之言啊,探讨而已,别往心里去。不过太过情绪化,其实人也容易活得痛苦。”
秦淮这次没有辩驳,他低下头,轻声应了句:“嗯……五蕴炽盛……苦。”
谢隐这个人绝大多数的时候是对生活不甚在意的,他从来没思考过原生家庭对于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大咧咧的,更不会去想祖父和父亲对自己的要求到底对与不对。
但谢隐见秦淮竟然能主动“浪费唾沫”只为了给他辩护,谢隐感觉心理熨帖极了,虽然没啥用。
人生没啥用的事儿多了,就是这些小事,组成了鲜活的人生。
饭后谢隐的父母坚持不让两个年轻人帮忙收拾,宋思更像是对待两个在家里玩的高中生一样:“我们去收拾,你俩吃点水果,好好玩啊!”
谢隐忍俊不禁:“不好好玩,两个三十岁大男人了,还能打起来不成?”
谢隐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抬抬下颌:“吃水果呀。”
说完谢隐自己都想笑,怎么自己跟老妈一样了呢?
谢隐捡起刚才的话题,说道:“你刚才和我家老爷子说,五蕴炽盛苦,佛家‘八苦’之一,那剩下的苦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怨憎会,对吧?”
谢隐说到这,眨了眨眼睛,轻叹了句:“让你这么不喜热闹的人来我家吃饭,苦了你了。”
秦淮却不以为意:“怨憎会苦,说得是和不想见之人的不得不见。我生性不喜欢热闹,但并不抗拒与人交流,这是我的职业。而且,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更不会讨厌你的家人。”
谢隐傻乐,眸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咱俩这性子,一个像火,说点就着。一个像万年老冰川,能做到‘不讨厌’就挺好了,我就满足了。”
秦淮看着酒后喜滋滋的谢隐,目光之中生出了探究之意。回过神时,秦淮略有惊诧,自己怎么就对谢隐的所有都那么感兴趣呢?
谢隐却全然没有感受到秦淮的情绪,还问道:“哎?怎么又不说话了呢?”
秦淮赶紧躲闪开谢隐的目光,岔开话题:“你带我来吃饭,有事要说吧?”
“啊……”谢隐从沙发上滑起来,略坐得直了些,说道:“确实有事。那个……上次你陪你那个世伯去找特殊服务,后来成功了吗?”
特……殊……服……务……秦淮睫毛轻眨,心里默念谢隐你大爷!
“那叫VIP定制服务。”秦淮解释完才意识到越解释越乱,他愣在了原地。
谢隐借着酒劲爆笑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行了,不开玩笑了,就是你那世伯说的那配货,配上了么?”
秦淮的笑意僵住,眼底闪过错愕。
“什么配货?”
谢隐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酒,说了胡话。“配货”的事是皮革商说的。
谢隐酒醒了大半,赶紧正色说道:“不是,就是买够了画,就可以提供什么服务。”
秦淮摇头:“他级别不够,还没能接触到。”
谢隐砸么了一下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位世伯是秦父介绍给齐锡澜的,那世伯的级别不够,秦父的级别一定是够的。
秦淮冷静地说道:“欲言又止不是谢隐的本性。”
是,刚才谢年桥还夸儿子果敢勇毅呢,怎么这会就支支吾吾的了。
谢隐瞳孔里竟翻涌出一丝悲悯,他轻轻说道:“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
秦淮没太听懂“左右”是谁,他有话直说:“你怀疑我父亲,你可以直接去查他。让我在他那里拿到线索,可能比你们警察直接去问还要难。”
父子关系疏远,谢隐是知道的。
谢隐薄唇抿成一条线,将一份资料递给秦淮,上面是皮革商的供词。
“我们需要有人来指证齐锡澜知晓‘换血续命’的事情……”谢隐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几乎被弹射出沙发一般跃起,试图将秦淮手中的资料抽回去。
但显然,已经晚了。
仅需看一眼秦淮的侧颜,就能感受到痛苦与怒火在这具身体里翻滚着,他脖颈处的青筋已经凸起,眼睛定定地看向资料的最后一页。
那是《长眉浅翠图》中检测出失踪儿童DNA的名单。上面赫然写着秦穆两个大字!
“什么叫失踪儿童DNA检测名单!”秦淮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他突然暴起,转头正与刚起身的谢隐悍然相撞。
他轻易地将谢隐扑到在了沙发上,眼中地血丝泛起,一片猩红。秦淮按着谢隐地肩膀喝到:“谢隐!你找到他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在这时,宋思端着一盘西瓜出来,惊讶地看着一个人死死按着另外一个人。
“我的天!刚才谁跟我说的,两个三十岁大男人了,竟然还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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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灵魂拍卖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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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并非没有反抗地余地, 但他明白,此刻也正是秦淮发泄情绪地好时机。
“目前只是提取到了DNA,我想找到人之后再通知你。”
关心则乱, 关心则生出忧怖。
宋思在一旁又重重咳嗽了一声,秦淮地理智才慢慢恢复, 往日地忧郁又缓缓爬上他的眼底。
他木然地松开手, 起身,兀自呢喃:“还是没找到。”
谢隐这才发现自己被压得呼吸不畅, 他喘了两口气, 安慰道:“会找到的, 已经有线索了。”
秦淮看向宋思,报以赧色。
“抱歉,阿姨, 我……失态了。”
宋思却笑笑:“挺好的,谢隐这猴崽子这辈子就没被谁制住过呢,得有个人能治治他。看你这文文静静的, 还挺有劲。”
谢隐推着宋思,一路哄着:“妈妈妈, 好妈妈, 你先去陪陪我爸。”
宋思在他脑袋上拍了拍,笑着走了。
谢隐再回来时, 秦淮已恢复如常。
秦淮冷冷说道:“原来你说得‘左右为难’,是在我父亲和弟弟中间为难。”
谢隐一时语塞, 只能含混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淮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墨色得眼睛, 只觉得那里氤氲着一层朦胧水气。他叹口气, 声音里有无尽得落寞无助。
“你找我来, 不就是认准了我父亲也参与到这个‘输血续命’里了么?”秦淮苦笑,“如果真的是提前做好了配型,他有可能输的血,就是他亲生儿子的血。”
晚秋的夜晚已经沾染上了一种逡巡不去的阴凉,即便是神情落寞,秦淮坐在那里仍然身姿挺拔,有着一股子和自己较劲一般的矜贵骄傲。
谢隐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良久,秦淮起身:“这件事我来做,我会尽快的。”
一边说,他一边往外走去,脚下虚浮,被茶几绊了一跤,秦淮一个趔趄,谢隐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
两个灵魂有一次悍然相遇,在极其近的距离里——近到鼻息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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