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太迫切,陆听寒向他解释:“这片海的对面……”
“别说。”时渊赶快打断他,“别告诉我。反正我也去不了,让我想象一下。”
陆听寒低声笑了:“好。”
时渊又讲:“我现在明白了你说的,为什么人类想探索宇宙和海洋。我也想去看一看。”
“那宇宙呢?”陆听寒问,“你是从那里来的。”
时渊想了想,纠结地蜷起尾巴:“我不知道……”
他从不记得深渊是怎样来的,也对星空没太大的兴趣,相关知识全是邬正青教他的。荒原和城市才是他熟悉的、挂念的地方。
但,抬头看向天边几点稀疏的星星,此时此刻,他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陆听寒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继续去找那个‘声音’。”
时渊:“呼噜呼噜噜——”
他们手牵手走在海边,当他们来到灯塔下,时渊站定了脚步。
他说:“我知道了,声音是从海上传来的。”
这就麻烦了,他们没办法去海上,也不知路途有多远,时渊可能找不到声音的源头了。
时渊问:“要怎么办呢?”他想了下,提议到,“你不是游泳好么,能不能载着我游过去?”
陆听寒说:“首先我是人,不是快艇。其次你可以变回黑雾。”
“噢,对哦!”时渊这才想起来,“我都忘了这个。”可他不能离飞行器太远,他又说,“算了,今天看来不行,总会再遇到的。”
海水依旧翻滚,陆听寒突然讲:“我们上灯塔吧,能看见很远的地方,说不定你就找到了。”
那灯塔是帝国造的,看起来是石制的,也不知为何能屹立多年。
陆听寒边走边解释,说有了电子导航系统后,人们基本用不着灯塔了,它们更多用以观赏或者宣誓海域主权。这座灯塔大概也如此,若是后来建成的,不奇怪那么牢靠。
灯塔通体灰黑色,塔下的岩石长满了青苔,楼梯也很潮湿,栏杆全都生了锈。好在它们很结实,两人踩上去都没发出异响,到了顶层。
他们先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内有一张小床、桌椅、书架和烧水壶等生活用品,放得太久了,旧得不成样子。书页受了潮,黏糊糊地皱在一起烂掉了,几件衣服像抹布般粘在地面。
书桌抽屉中有照相机,时渊摆弄了一下,完全打不开。还有十几张冲洗好的照片,被橡皮筋捆成一扎,湿润的海风被它们的色彩尽数吹散,留下模糊不清的光影与色斑。
陆听寒说:“这是灯塔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他们会害怕吗?一直对着大海。”时渊走过书架,认真看过一本本书,试图分辨书名。
“难说。对于喜欢海的人来讲,可能是一种享受。”
时渊:“那他们会觉得孤单吗?”
“或许吧。”
时渊想到了深渊监视塔。
陆听寒独身待了10年,可比这要孤单多了——虽然陆听寒很可能不这么想。
他在书架上小心翻找,一不小心就会把书弄散架,搞得他不敢乱碰。直到他在书架底层找到了一个铁皮盒子,它闭合得严丝合缝,锈锁死咬住秘密。
时渊想了两秒,把它交给陆听寒。
没素质的陆听寒果然接过去,一枪托敲下,老锁应声而落。盒子里有个密封袋,袋中装了笔记。
不论这笔记上写了什么,它的主人都很重视它,把它保存得那么好。
时渊拿着笔记本,跟陆听寒上了楼。灯塔最顶层的玻璃透明,巨大的照明灯和透镜摆在最中央。
陆听寒解释说:“最古老的灯塔点的是煤油灯,需要手动操作透镜,后来有了电,换成电力照明灯和自转的透镜才方便多了。有了它,船只才得以识别危险水域,得到引导。”
时渊研究了一下照明灯:“它还能用吗?”
“不行,发电机早坏了。”
“好吧。”时渊又跟着陆听寒来到玻璃窗前,极目远眺。?
灯塔很高,视野很好,漫长的海岸线和礁石都能看得清晰。
如今冰雹没了,只剩下小雨淋淋沥沥地淌过玻璃。只见极远处在黑海的中央,有一道巨大的裂隙。海水不断涌入,又被黑雾连绵地推出,闪着些许电光。
那是代表了“雷暴”的德尔塔深渊。
它竟然在海里。
这么看去深渊极其壮观,仿佛一道利刃凭空划开海洋,潮水翻涌着无法入内。这不是人力可为的奇迹。
时渊看了几秒钟,睁大眼,说:“啊!”
陆听寒:“怎么?是它在呼唤你?”
时渊:“不,我只是想起电鱼是违法的。”
陆听寒:“……”
他“啪”地弹了一下时渊的脑袋。
时渊委屈地揉了揉额头,仔细听辨。
那些声音还在似有似无地呼唤他,隔了很久,他说:“不,不像是德尔塔深渊。声音在更远的地方。”
陆听寒若有所思。
他远眺海洋尽头,茫茫然一大片,什么也没有。即便是他都察觉不出异常。
时渊告诉他:“没关系的!这次找不到它,总还有下一次。”他亲了亲陆听寒的侧脸,笑说,“我们来看一看笔记写了什么吧。”
他们并肩坐在玻璃窗前,时渊期待地打开笔记本。
笔记相当完整,那么多年过去纸张洁白,字迹清晰:
【150年2月3日
我的祖父门罗?亚历山大当了62年的守灯人。每个渔民和水手都认识他,船舶早就用起了导航系统,但他们说每次回到这片水域,见到灯塔的光穿过夜幕,飞过海面,才会觉得安心。门罗不喜欢离开他的灯塔,祖母总是讲,他是要死在灯塔上的。他们因此离婚,毕竟,谁都不会和一个只爱灯塔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门罗没有死在塔上。他82岁的时候老到直不起腰,爬一次塔要花上二十几分钟。他来城里找我,问我想不想留在灯塔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在我看来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灯塔是旧时代的产物,没有人愿意再当守灯人。我从小跟祖母生活,和门罗一点都不熟,算下来快10年没见面了。那时的我20岁,忙于攒钱去心仪的私立大学,断然拒绝了他。但是门罗说,如果我愿意守着灯塔3年,那么他愿意支付我所有的学费。】
一阵海风吹来,带着海的湿润咸味。
时渊往后翻了一页。
【我很想拒绝,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假设我去打工,至少至少要5年才能攒够。那可是北方最好的私立大学,文凭很有分量,教学楼豪华得像皇宫,要是我顺利毕业,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所以,我答应了门罗。他听起来对我的答案很满意。我邀请他在家里坐一会,给他倒了一杯黑咖啡,他看起来有点局促,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我们很久没这样相处过,彼此不了解,难免会尴尬。于是我咳嗽了几声,说出我好奇了很多年的问题:我问他,为什么要待在灯塔那么多年。】
读到这一页,时渊的尾巴也困惑地弯出问号。
塔顶的风很大,他翻书的手又被冻得微微泛红。陆听寒问:“要不要下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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