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95)
奥尼尔双手一摊,复把枪扔在桌上。他耸耸肩:“这可由不得你,连。据说你的男友,已经被卡利先生请去做客了。他精通鉴赏古董,对不对?这可正中卡利的下怀哟。”
连鸣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久久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别开玩笑了。”
奥尼尔拿出手机对他比划几下,不信自己试试。
连鸣慌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几小时前发的短信,直到凌晨阿煜也没回复。
太诡异,太不合常理。
他手指微微颤抖地拨通了号码,两秒后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回复,表示关机。
连鸣慢慢把手机收起来,奥尼尔接着给自己到了杯威士忌。
“考虑的怎么样,连?”
电光石火间,连鸣想通了来龙去脉。奥尼尔压根不是为自己求利益,背后那只更大的黑手明显是卡利。而卡利是否要给奥尼尔分一杯羹,那是他们的事。
现在,连鸣最担心的,只有阿煜。
连鸣冷笑几声,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来!他怒火攻心地用指着奥尼尔,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老子操.你妈!”
意大利,罗马某处庄园。
苏穆煜不知卡利意欲为何,只能发挥既来之则安之的本领,在庄园内住下了。
当天夜里,苏穆煜睡得并不踏实,他总觉得窗外那片无垠的玫瑰园有些诡异。而空气中时有时无的血腥味应当不是幻觉……?
就在他梦魇于潜意识之中时,庄园地下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周换了身衣服,退下保镖的装束,换上了惨白大褂。偌大的地下室内,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玻璃瓶罐中,装着不同的人体部位。
有男性生殖.器,有女性乳.房……墙壁上不再挂着附庸风雅的字画,而是一幅幅人体标本。不知是如何加工的,那些展框中的部位竟光滑如初,似刚从人体身上移除下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实验室兼展馆,先前诡异古怪的卡利正站在一个封闭的玻璃缸前凝视着。
玻璃缸内充盈着绿色液体,光亮从底部散发出来。里面赫然装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亚洲男孩!五官十分漂亮,文静儒雅。
卡利听到脚步声,仰着头,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周,这孩子没有苏先生漂亮吧。”
“没有。”
周站在他身后。
“嗯,我也觉得。”卡利说,“今天我见到苏先生时,就觉得这里最适合他了。他太漂亮,必须永不枯萎。”
周迟疑两秒:“……是。”
卡利沉沉地笑了几声:“把这孩子弄出来扔了吧,这里该迎接下一个主人了。”
“苏太完美,他是我见过最棒的标本。”
后花园的玫瑰海,正翻涌着红色波涛。
月亮缓缓藏入了苍穹。
第78章 悲惨世界
意大利西西里有这样一句俗语:世界太危险了,孩子必须有两个父亲才行。
由此,当孩子到达一定年龄后,亲生父亲一般会请求当地有威望有权威的人,来充当孩子的教父。
早在1933年,曾有一位风云传奇的黑手党头目,联合美国与西西里黑手党,成立了第一届黑手党全国委员会。其头目在1936年因组织犯罪活动被捕入狱,但在二战中,美国情报机关为了防止德国和意大利纳.粹分子通过黑手党控制的海岸线渗透,与其头目达成协议,释放他出狱,换取由黑手党控制的纽约和东海岸码头的安全。*
综上来看,黑手党不仅历史悠久,树根旁系众多,且与官方曾有、现在有、或许将来还会有很多秘密协议。真正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佬,往往黑白两道一起走。
奥尼尔敢如此放肆,与他关系甚好、掌握中东军.火命脉的卡利更不用说。而连家与这些豺狼虎豹为伍,自然是干净不到哪儿去。
要说区别,大抵在良心二字。
连家世代走黑,说到底唯有连鸣是个异类。要不是那双眼睛太像连余风,他老子还真有可能测测DNA。
连鸣为人处世一向对得起良心二字,在道上也算十足十的奇葩。别人做的卑鄙下流之事,他是不愿沾染的。
就说这次牵线奥尼尔,且不提苏穆煜是连鸣的什么人,就算只是朋友,连鸣都不会坐视不理。奥尼尔图的无非一个利字,但连鸣往往求的是凌驾在“利”之上的东西。
比如道义,比如诚信。
虽然连家很多东西见不得光,但连鸣交朋友大多以道义相称,做生意也以诚信闻名。这点比他那便宜爹强了许多,亦是连老爷子放心他单练的原因所在。
而奥尼尔做的事可谓既不道义又无诚信,连鸣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奥尼尔,”连鸣太阳穴直跳,咬牙切齿叫他一声,“我们好好谈。”
“连,我当然是要跟你好好谈。价码不变,看你咯。”
奥尼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他不太喜欢同年轻人谈生意,一是因为年轻人总精力充沛,这都凌晨了,还能纠缠。二是因为这位年轻人所呈现出来的攻击力太强,像头狮子般紧盯猎物。
连鸣冷笑几声,态度有所改变:“价码没问题,你要再狠一点我都无所谓。先告诉我,阿煜在哪里。”
“这个人真对你那么重要?”
奥尼尔好奇地眨眨眼,“他可是个男人。女人不好吗?还是你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连鸣:“他是我爱人。”
奥尼尔:“你应该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要不然今晚我给你找两位技术好的试一试。回头就能把那男人忘了。OK?”
连鸣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那你也没试过男人的滋味,要不要试试?保证你回味无穷。”
奥尼尔一噎,表情宛如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野鸡。
“这么执着?看来卡利手上的才是硬货。连,换取消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确定?”
“讲。”
“这次的价格,折半再折半。往后五年输送中东的货物,利益分成五比五。至于其他的……”
“不用说了,我都答应。”
连鸣站起来,朝他摆摆手。
“阿煜,人、在、哪。”
奥尼尔呆怔,他碧蓝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大手在络腮胡上来回抚摸,喉结滚动,手背上的青筋如一条条蛰伏的小蛇。
“用你们那句话来说,不爱江山爱美人?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连鸣抬手看表,又过去了半小时。
“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教育我。”
千万美金大打折扣,相当于逼迫连鸣做“慈善”。往后五年利益分成,更无意于在连家经济命脉上剔骨挑肉。这可都是上亿的资金流动,岂能是他连鸣一个人说了算?
奥尼尔大笑两声:“年轻人,夸海口可没必要。不向你父亲请示?”
请示个屁,这话敢拿到连余风面前去,亲爹都敢食子!连鸣绝无可能同连余风讲理。而事到如今,谈判桌上比的是谁更能沉住气,比的是谁更心狠手辣,更不给自己留退路。
“连家,我爸在的时候,他做主。他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虽然我父亲还主管连家,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连鸣没有笑,有关人体标本的异类癖好者他也曾听闻过。
世界之大,变态者甚众。早些年在美国陪客户,有个奇葩收藏癖好的客户家中,全是非洲人皮头颅。而这些头颅悬挂在家中,竟是一种象征。往百年前追溯,甚至还代表了收藏者的地位与权势。造成一股收藏热,使得无数土著居民被残忍杀害。*
若卡利真是个收集人体标本的变态,苏穆煜落在他手中,只可能凶多吉少。
时间拖下去,于阿煜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于他也是沸水落油锅!
奥尼尔变了变神色:“那个人就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连鸣一时也疑惑:“你好像对我与阿煜的感情很有兴趣?”
“啊,没有。”奥尼尔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他准备再倒一杯威士忌时,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闪了闪。奥尼尔看清来信人的名字,松口气。
他忽然抬头对连鸣道:“我可以告诉你卡利的老巢在哪里,离阿尔干半岛也不远,就在意大利罗马。但你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连鸣犹疑两秒,他始终不太相信起初奥尼尔咬得那般坚定,为什么又突然松嘴?难道真的只是垂涎利益分成与价码?
不合常理。虽然近段时间盛传奥尼尔为了扩大势力,在资金方面也是捉襟见肘。那卡利呢?与他合作的卡利,又在背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奥尼尔见他不回答:“怕了?”
事到如今,连鸣只能硬着头皮上:“你说说看。”
“连家与苏穆煜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怎么选?”
奥尼尔说。
连鸣突然想发笑,这问题就好比“你妈和你爱人掉水里了,你救哪一个”这般无趣。
真不像是奥尼尔会问出来的问题。
连鸣却突然轻松了一点。
他看着奥尼尔,认认真真道:“这个问题很无聊,Bro. 首先,阿煜不会那样无能,就算他身入险境,他也会自己想方设法活下来。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第二,连家与阿煜从不在一个层面上,不可比。连家,我的家族,是我的责任。它栽在我手上,大不了以后不进族谱受后辈唾骂。但我始终相信连家是不会丧失斗志的,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姓连的人。”
“而阿煜不同,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于我来说,他是唯一。失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后的一切,等同于无。”
连鸣双手撑着桌面,枪就放在两手之间。他平静地看着奥尼尔,后者瞠目结舌。
“听明白了吗?奥尼尔先生。”
空白了大概半分钟,一向视男女之爱为正道的奥尼尔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单手虚空握拳,放在嘴唇前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行了,你走吧。地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连鸣深深看他一眼,连招呼也懒得丢下,扭头大步离开。
奥尼尔刚想叫住他,官家却摇了摇头:“让他去吧。”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为了爱要死不活的样子,”奥尼尔摇摇头,叹口气,“也不知那小子为什么要拜托我搞这一出闹剧来。你说这像不像话?啊。我奥尼尔刚从三角回来,就给一个小孩子难堪,搞得像我差那几个钱似的?!”
管家收起威士忌:“先生,你不能再喝了。展少爷很少回来,偶尔提那么几个任性要求也是合情合理。你作为他的教父,做点牺牲也没什么。”
“是,是的。当然没什么,”奥尼尔摊开手,“他小子就差骑我脖子上去了,看看他叫我问的都是些什么话。”
“他自己肯定是问不出口的,少爷的性子你也清楚。”管家收拾好酒杯,转身交给仆人。他拍了拍手套,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老爷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房间早已收拾好。”
奥尼尔起身,刚把手机拿起。去而复返的雇佣军朝他点点头:“人已出发。”
“出发就好,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耐。”奥尼尔笑着摇摇头,满头金发中似乎有银光闪烁。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如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石子儿。
他虽不承认,但不得不正视属于他们的风云时代只剩了个狗尾巴尖。而集头脑与大量资源的新一辈如旭日东升,带着不可小觑的力量来势汹汹。
“想当年,老子在他们这么大时,也没敢这么目空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