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102)
连鸣说的句句属实,的确是这么个过程。苏穆煜听得很明白,如果按照这个线路思考,是没什么问题。
但奥尼尔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卡利那里?据说卡利与奥尼尔认识,难道他俩串通好的?
苏穆煜这思路基本没错了,可他忽略了最初“请君入瓮”的展世一。他没料到展与奥尼尔还有一层关系,单单把十恶不赦的卡利与黑手党大佬奥尼尔捆在一起。
这两人本是一路,想从连鸣那里多割几块肉下来,所以才找了他,反过去威胁连鸣。不曾想卡利毁约,奥尼尔勃然大怒,带着连鸣端了他的老巢。
连鸣也说过,奥尼尔最恨不守信用的人。无论混白道黑道,首先要有底线,才能长足发展。
真相很简单嘛,苏穆煜摸摸下巴,但总觉得……少了一个环节。自己是被展世一叫去意大利的,为什么能如此巧合地赶上连鸣这一趟?
虽说世上巧合太多,无巧不成书嘛。但这时间,会不会也太恰好了一点。
简直像是摆在那儿的陷阱等他钻。
连鸣,展世一。展世一,连鸣。这两人,是不是都瞒了些什么。
苏穆煜久久不吭声,连鸣这边大致问清楚了,回头再去探探展世一的口风。但那小子就不如连鸣这样好说话了,展世一编起故事来,国内最牛的编剧都得给他递笔。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苏穆煜忍不住长叹口气。
连鸣有些心疼,一把攀住他的肩膀:“还有什么你尽管问,对男神我知无不言!”
“得了,别贫,”苏穆煜并不想怀疑谁,他选择同连鸣在一起,一定程度上便默认了“连鸣可以有事瞒着他”。
恋爱中谁都需要个人空间,谁都有难言之隐,过分的占有欲只能暴露自己的不自信。
苏穆煜需要不自信什么?他好得很。
“鸣哥,你说人与人之间,是不是永远做不到透明。”
连鸣有点好笑地拍拍他,又不敢笑得过于明显:“智商哪儿去了,丢欧洲了?这他妈是你问出的话吗,快点把我的阿煜还给我!”
苏穆煜踹他一脚,这人怎么跟前面蹦跶的那只狗一个德行!给点颜色就不要脸。话说回来,连鸣说的也没错,以往他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人与人之间,正因为有模糊点,彼此内心看不见的小角落,才格外迷人。
事事要求无隐瞒,那是看守所。
苏穆煜笑出声来,这段时间是比较压抑。心里装了一堆事,今天问出来了,才觉得好受一些。展世一到底想干什么,苏穆煜短时间内想不清楚。
他决定找机会好好跟展世一谈谈。
思绪清楚,心情开阔,苏穆煜看连鸣也顺眼许多。
“算了,不提别的事,今晚什么演唱会?”
连鸣再次把票递给他:“据说是个新乐队,叫Crush。这名字还挺有意思,唱流行的。”
“你怎么有时间去整这票,”苏穆煜感到意外,“平日里工作档期那么满,什么时候关注起流行来了。”
连鸣在他耳边蹭了蹭:“朋友送的。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主唱叫祁凌,这就有意思了。前几年N市更名芙蓉城前,不是有一次黑帮大清洗么。这小孩的老爸就是当年雄霸一方的雄爷,后来死于自家兄弟手里。”
“雄爷?我知道,他正值威风时,我都才十几岁的光景。”苏穆煜来了兴趣,“没想到他儿子居然不走黑,去搞音乐。有个性。”
连鸣嘿一声,八卦上来了:“雄爷的小儿子更有个性,二十左右发表C刊,一路往国外世界前十大学杀去,都是能干人。”
“这么有意思,那今晚去听听也不错嘛。”
“可不,小道消息说今晚又特殊活动,祁凌男友也会到场。”
苏穆煜一怔:“男、男友?”
“可不,全民搞基时代。”
说话间,两人带着拆迁队慢慢悠悠回了家。连鸣卡着时间,现在开车去体育馆刚好合适。
苏穆煜准备换身衣服,一边走还一边唠叨:“现在的小孩子比我们当年开放多了,那他弟弟……?”
“别换衣服了,就这身挺好,偶尔青春一把,”连鸣阻止了苏穆煜,几个眼刀子把拆迁队威胁得妥妥地守家,“赶紧走,去晚了堵车。”
苏穆煜向来在娱乐活动上比较迁就连鸣,稀里糊涂地跟着出了门。两人驾车前往,晚饭还是在小吃店随便买了两套奢华版煎饼果子。
苏穆煜许久没这般不顾及形象,轻轻松松地看场演唱会,没由来地翘起嘴角。连鸣一直拿余光瞟他,阿煜开心,他能乐得跟只二百五似的。
展世一那小子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挺会干人事嘛。
连鸣哼着曲儿,踩着油门当赛车,一路飙到体育馆。期间苏穆煜多次提醒:后面是不是有警灯在闪,是不是有人在追?
连鸣挺挺胸膛:还有人能追上?看来是我速度慢了。
连鸣一脚下去,车速直飙。苏穆煜惊魂不定地瞄了后视镜一眼,魂飞魄散——追个鬼啊!那是交警!!
平安到达体育馆,穷追不舍的交警揣着罚单走过来。这回连鸣倒是装得像个良民了,二话不说低头认错交罚款:多的不用找了,忙着看演唱会呢哈。警察同志您让个道儿,后面粉丝乌泱泱的,别把人家耽误了。
苏穆煜黑着脸,拖着流氓给人赔笑:不好意思啊同志,他神经病,脑子不好使。
连鸣怒:谁不好使了?!
苏穆煜瞪他一眼。
连鸣摆摆手:下次出门提醒我吃药。
交警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完全是在合伙玩他。气不打一处来,骑上摩托扭头就走。
苏穆煜和连鸣相视一笑,还是配合地相当熟练嘛!
两流氓!
吵吵闹闹,苏连二人在粉丝潮流中挤进了体育馆。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演唱会也快开始了。
四顾而去,人头攒动,没想到Crush乐队作为新星,会有这么多粉丝。大多都是女孩子,但男生也不少。从旁人的讨论声中可知,大多数是崇拜祁凌。
时间一到,体育场内的灯光暗下,巨幅大屏幕上出现一个挺拔的背影。头发削得很短,后颈处一个纹身若隐若现——典型的背影杀手。
激动的粉丝早已尖叫起来,待大屏幕上的人转过身时,苏穆煜眉毛一挑,在万般嘈杂中嘀咕一句:“这小子真帅。”
第85章 千里江山
“这小子真帅。”
饶是连鸣暗自咬牙,也不得不承认苏穆煜说的没错。
高中毕业四五年后,因直接略过大学这一环节,早早踏入专业领域和社会的祁凌有着与同龄男生不一样的成熟稳重。
以前没什么看演唱会的经验,苏穆煜“追星”也仅仅停留在京剧的名角儿和一些交响乐团的常驻指挥之上。出入的场合也多以安静为主,虽然老式剧院热闹,同今天的演唱会相比,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台下粉丝疯狂呐喊,祁凌每换一首曲子,间隙时分都有粉丝往上扔花束。
苏穆煜最初觉得耳朵发麻,金属乐声震得头晕。摇滚带来的狂热席卷了整个体育馆,连鸣都有点后悔把阿煜带来。
说实话,像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多听听交响乐就够激情澎拜了。
苏穆煜侧着头,现场极为喧嚣,说话只能耳语。他趴在连鸣肩上,说:“这些女孩子乱往台上扔东西,砸着主唱怎么办。”
“前段时间不就有新闻,说某某明星被极端粉丝砸水瓶了么。”
连鸣特享受这种耳畔私语的感觉,苏穆煜的气息缭绕,热热的,拔丝儿似的。
“那得是黑粉,真爱粉都是往脚边扔,你看看。”
苏穆煜回头看去,还真如此。连鸣接着道:“来之前我还是做了点功课,这小子在网上的风评挺好,对粉丝也以细心交流为主。上次出现追车事件,人家愣是没走,当即就下车了。”
苏穆煜挑眉:“那么危险,他下车干什么。”
连鸣边讲边笑,弯着眼睛眉飞色舞:“那小子牛逼,当场叫粉丝安静下来站成纵队。我去,现场来了堂爱的教育!”
“噗。什么?”苏穆煜意外地瞪了瞪眼,瞬间笑出声,“给粉丝上教育课?!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引来了周围粉丝的余光,连鸣跟着一起笑,不怎么在意形象。
“可不,教育粉丝不要跟车,不要接机,不要花钱买什么周边。他是唱歌的,大家好好听他唱就行了,搞那么多浪费钱。”
苏穆煜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还挺特立独行啊,一点歌手的‘自觉’都没有。”
“不对,应该是太有自觉了,”连鸣盯着大屏幕上正在弹琴的祁凌,“这样纯粹,挺好的。现在如此真实的人不多了,他算是很有力量的人。”
苏穆煜渐渐开始正视台上的少年:“在最好的年纪,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一切遵从于心,一切都从最真实的开始。挺好的。”
连鸣停下大笑,嘴角倒是上翘着。他坐在座位上,前面站立的粉丝将视线遮挡地七七八八,只能从不大不小的缝隙中看着大屏幕。
“一辈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容易啊……”
台上的祁凌换了首曲子,前奏经过改编变得很长,足足有几分钟的钢琴独奏。体育馆内安静下来,躁动了近一个小时的粉丝们纷纷坐下。
苏穆煜靠着连鸣,他们的位置不算靠前,在第二层。连鸣猜测,估计展世一也知道他俩去听演唱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给的票不远不近,刚刚好。
从两人的视线往下,黑暗中不断摇晃的荧光棒如星海。风一吹,呈波浪状荡往四合。缓慢优美的曲调萦绕光河之中,苏穆煜忽然牵住了连鸣的手。
“鸣哥。”
“嗯?”
“你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苏穆煜说,他看着屏幕上的祁凌。这个男孩有别样吸引力,他所唱的歌,他所做的事,他所弹的曲,都是在一遍遍告诉别人——遵从你的心,然后去生活。
连鸣莫名懂得苏穆煜的话,他们都是不自由之人。为责任也好,为家庭也好,大多时候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苏穆煜想要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小买卖,终身与古玩打交道。空闲之时,溜着拆迁队逛逛河堤,晚上等连鸣回家。
而连鸣呢,他想要的也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多威风。他只想做学术,然后在计划好的年纪退出。以后带着苏穆煜好好生活,好好相爱。
他们的愿望都很简单,简单到要去完成它们时,总万般艰难。
世人都懂这句话,往往越简单的事,越有千种险阻。
连鸣忽地拉起苏穆煜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阿煜,这就是我想做的。”
抛开个人来讲,我最想做的就是与你在一起。
为了来爱你,我可以跨过时空与生命。
也唯独有连鸣知晓这句话的含义。
苏穆煜弯了下眼,如月亮一般。他将目光转回台上:“嗯,好好听歌。”
前奏刚过,祁凌唱出第一句歌词时,苏连二人齐齐一怔。旋律并不复杂,有意思的是这首词。苏穆煜记得以前听过这首歌,“好熟悉,什么歌。”
连鸣偏着头想了想:“信徒?”
苏穆煜点点头:“哎对,就是这个!”
《信徒》一曲,原是祁凌写给自己男友的。作词作曲于高三那年,后经多次改编,已有不少版本流传。
其中歌词“天堂一缕光,荡于神山上”与“当思念振聋发聩,千山万水都枯萎”在年轻人中流传最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