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86)
连鸣没有勉强,伸手抚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很是轻柔。
“那你再睡会儿吧,也许是前段时间太累了。”
每次任务结束,苏穆煜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后遗症。这些症状消失的时间长短不一,有的很快忘记,有的会在脑海中潜伏很久。
苏穆煜躺了会儿,说:“鸣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我……”
“算了,别说。”苏穆煜遽然打断连鸣的话语,侧过身保住了连鸣的腰,“我再休息会儿,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连鸣拂开苏穆煜额前的头发,弯腰在他眼角落下一吻:“嗯,睡吧宝贝儿。”
他深深地看着苏穆煜的睡颜,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连鸣闭上眼。
时间,不多了啊。
待苏穆煜醒来时,发现自己平躺在沙发上。连鸣落座旁边的单人沙发,手上正捧着资料书翻阅。
苏穆煜侧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变天了。雪已经停止,刺骨的寒意似乎隔着玻璃都能让人领略一二。
“我睡得很沉?”苏穆煜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几点了?”
“五点四十,不算晚。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晚上的电影票已经买好了。”
连鸣放下书本,又坐到阿煜身边去。
苏穆煜伸个懒腰,进入冬天还真是困得厉害。他起身下来,穿好拖鞋上楼:“我换件衣服就来,你先想想吃什么好了。”
“成啊,开不开车?”
“不开吧,偶尔散散步也挺好的。”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时,最终还是狠心将拆迁队留在了家里。它扮演的角色除了吃和睡,剩下就是看门。可见也是没多大用处。
苏穆煜关门时殷殷切切对它说:“爸爸们就出去一会儿,你且在此不要闹腾,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就回来。”
“如果回来发现家里宛如进了贼,你就好好考虑自己想被清蒸还是红烧。”
拆迁队感受到非人的威胁,眼巴巴看着大门关上,狗泪纵横。
连鸣带苏穆煜去连氏集团旗下的大饭店用餐,不巧遇上了好些日子没有相见的孟二爷。
孟远应当是在招待客人,愈近春节,请客吃饭的应酬实在不少。连鸣也有,大多数能推则推,不能推的全交给连余风。
连余风过问起来,连鸣相当干脆道:“陪男友,没时间。”
连余风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丫的还真泡起男人来了?!
怪异的是,此次孟远见到苏穆煜,却没了以前的热情。他还是叫苏老板,但没什么热络在里边。
苏穆煜无所谓,当初孟远要他收徒,自己也没存心真认了。现在孟二爷主动疏远,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前后不一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令人觉得……别有深意。
吃完饭,按计划去了影院。他们看的是一部二战片,著名的某次英军大撤退。
两人看完后就电影内容展开了热烈讨论,从人性、战争到英雄主义。
下过雪的夜晚一派晴空,一滴又圆又亮的银月垂在天际。
苏穆煜和连鸣踩着雪渣,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
呼出的热气是白的,眼前灯火通明的街道如繁星尽坠。苏穆煜紧了紧围巾,双手插.在衣兜里。他嘴角带笑,很难得有如此其轻松愉悦的心情。
连鸣走在他身边,嘴里叼着烟,烟头猩红明亮。
忽然,连鸣停下脚步对苏穆煜道:“阿煜,你往前走。”
“嗯?什么意思?”
苏穆煜满脸疑惑,不明就里。
“你往前走,听我的。快。”
连鸣挥了挥手,弯着眼睛。
苏穆煜拿不准他搞什么明堂,却还是很听话地往前走去。
连鸣盯着苏穆煜的背影,不由自主跟上前。
“阿煜!回头!”
苏穆煜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连鸣一手夹烟,一手揣在包里,微笑着站在原地。
“怎么了?”苏穆煜问。
“没事,你继续走!”连鸣再次挥挥手。
苏穆煜疑惑,但还是转身往前走去。
片刻,身后再次传来一连鸣的呼声。
“阿煜!回头!”
苏穆煜不得不再次停下,转过身来。
连鸣依然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
“继续走。”连鸣说。
苏穆煜有些炸毛,忍了忍再次听从他的话,继续走。
果然,不出十分钟,连鸣再次大声喊道:“阿煜!回头!”
“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穆煜忍无可忍,转过身大吼道。
连鸣一弯眼睛,说:“现在知道了?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什么时候走,走去哪里。”
“我都在你身后。”
“阿煜,我一直在你身后。”
苏穆煜一怔,忽地眼眶有些热。他想起下午那个不安的问题,想起那个令他恐慌的梦境。
想起曾有人道——我听见一个人说他不苦。
但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人说——
你且走,我就在你身后。
第70章 玫瑰头颅
——你听说了没!今年芙蓉城秋拍会时杠上的连少和苏老板,他俩,他俩!
——他俩怎么了?又起冲突了?!
——我去,他俩好上了!
——什么?!!
愈近除夕,随着圈内人拜年活动的热络,苏穆煜作为赏玩大拿,苏宅自然门庭若市。
前来登门拜访,邀约掌眼的人越来越多,连鸣与苏穆煜同居的事儿便也藏不住了。
同行之间,朋友圈中集体哗然,议论的声音从细细碎碎如涓流到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关于苏连二人的好事,马三爷是知道的。他作为有名的掮客,人脉广,不少人知道他与连鸣交好,自然会遇上找他八卦此事的人。
马三叼着牙签,一手揽了个小男孩儿,耸肩道:“别人两口子过日子,管你们什么事儿。俩男的怎么了?这都什么时代了。”
“比起八卦谁追谁,谁祸祸谁,你们还不如担心一下未来圈儿里的形势。”
“什么?问我这话什么意思啊?”马三翘着嘴角,神秘兮兮地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马三爷告诉你——”
“论财力有几个比得过连少?论眼见有几个敢于苏老板齐名?他俩都是古玩迷,好东西迟早被他们收刮干净!”
八卦者咂摸几圈儿,冷汗就下来了。这以后可还怎么玩儿,苏连二人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儿。现在只剩他俩玩别人了!
真是完蛋!
“圈儿里这样传的?”苏穆煜坐在沙发上喝牛奶,红润的唇边挂了滴奶渍,红白相衬,煞是好看。
连鸣毫不客气地俯下身,用舌尖把阿煜唇边的牛奶舔干净:“都是闲的,管他们做什么。”
“哎哎哎!我操——”坐在他俩对面的马三双手捂住脸,中指和无名指却分开露出眼睛来,“连乖乖!苏美人!这里还有未成年!看多了少儿不宜长鸡眼!能不能有点自觉?大型屠狗现场?合着你俩遛我玩儿呢?”
“你要觉得你是狗,我们有什么办法。”连鸣撇他一眼,特淡定地把苏穆煜抱在怀里。
苏老板笑眯眯地问:“三爷,上次说好的北宋钧窑玫瑰红釉鼓式洗,黄了?”
刚还在矫情的马三立刻眼神游走起来,他微咳一声,想要点烟。连鸣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马三爷吓得一抖。嘁,有男友无兄弟。
“没黄没黄,既然是苏老板交代的事儿,肯定得好好办。再怎么说,我和连少都是开裆裤拜把子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马曰,既然兄弟相称,必定……”
“哎,你等等。马曰是啥玩意儿?”
苏穆煜疑惑打断马三的即兴演讲。
“哦,就是我说的。”马三一脸入定,正儿八经扯淡。
苏穆煜:……
“给你一秒准备时间,重点。”
“别啊,不带这样的。国王演讲还要扯点西皮呢,我咋就不能发挥发挥了?!”
连鸣笑:“你再说?”
马三正襟危坐:“钧窑的好东西现在本来就少见,苏老板要的玫瑰红釉鼓式洗又是尖货。当时受理学影响,在瓷器上都追求造型与纹理的对称。轰动一时的好东西嘛,毕竟器型以碗盘为多,笔洗最出色也较少。我问了南方好几个大公司,都没纳入过。北方倒是打听到好几个,但要么是窑变、海棠红、天蓝、朱砂,玫瑰红的我还没打听到。”
苏穆煜喝完牛奶,照例把空盒子往连鸣手中塞。后者伸脚勾过垃圾桶,往里面一扔。
三爷啧啧称奇:“有朝一日能亲眼见着连少伺候别人,此生无憾了。”
“那你赶紧去死一死。”连鸣说,“墓志铭都给你想好了。”
“啥?”马三貌似还很感兴趣。
“战马关公身上纹,傻逼都是社会人。”连鸣挥挥手,很豪迈,“友赠马三傻!”
“我操,连鸣你可以!老子要跟你恩断义绝,什么兄弟情,什么三结义!还做什么来世夫妻!”
马三不要脸的时候,老天都得吓呆。
连鸣操起桌上的烟灰缸要收拾他:“谁他妈跟你来世夫妻!拆迁队,咬他!”
狗崽顿时膨胀,睁着二五眼,淌着哈喇子要来一次替主消愁!一人一狗,一唱一和,还真他妈像亲生的。
苏穆煜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刚刚说到哪儿了?玩个蛋啊!
“闭嘴!”
苏老板一拍桌子,作为此时屋内地位最高的人,这一下很有威慑力。
“能不能好好谈正事?!”
连鸣坐回沙发,没骨头似的抱住苏穆煜:“阿煜你说。”
这没脾气的样子,马三爷看得眼睛都不想睁。
净他妈秀恩爱,你们有本事秀做.爱啊!
不过马三寡不敌众,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保持低调为妙。
“所以现在国内应该是没有北宋钧窑玫瑰红釉鼓式洗了,唯一我知道的,在上博展柜里放着呢。”
“不应该啊,”苏穆煜摸着下巴,有些想不通,“虽然世称‘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也不会稀少到这个地步。”
“但那东西确实只此一件,别无分家。要不帮你再找找碗盘之类的?”
马三爷难得投入话题,他对玫瑰红釉鼓式洗也挺喜欢——相信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那釉色千变万化,无聚成物状的色斑,就这区别于元代。色泽呈弥散状,内部青蓝如星空,外沿与瓷壁又交织着玫瑰红。灯光之下,尽是姹紫嫣红的娇媚。
不过苏穆煜拜托之事,确实挺难。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喜爱收藏钧窑藏友,就算找到了,别人又肯狠心割爱?现在看起啦,阻拦重重,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苏穆煜当然明白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和情况,他也不是有意为难马三,只是这次确实是需要那北宋钧窑玫瑰红釉鼓式洗。
苏老板斟酌着开口道:“三爷,要不然这样,你再帮忙问问,南方好几家大型拍卖公司,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件都没拍卖过。”
马三挺喜欢促成这类有挑战的“寻宝”事件,他转着手中两颗文玩核桃,笑嘻嘻地应承了:“行啊!苏美人开口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国内没有……要不找找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