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之力为神力,山精野怪沾了一滴,就化了人形。
他看白鹤醒来就要离开,却被扯住问:“你救了我?”
“顺手。”
白鹤说:“你叫什么?”
“不知道。可能待会儿叫提灯。”无相正要走,忽又退回来,“你还没名字。”
白鹤点点头。
“就叫鹤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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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你这个名字,是他取的?”
“是啊,”鹤顶红说,“他说他也想试试,给人取名字是什么感觉。”
“那他告诉你是什么感觉了?”
“他说没感觉,编不出几个由头。”鹤顶红撇嘴,“就他三百年看不进一本书的劲儿,还想给人取多有由头的名字呢。”
笙鬘默默听完,在一旁冷笑:“人家的归墟,他用得倒挺趁手。”
“归墟?”
正说着,提灯枕在谢九楼腿上醒了过来。
“怎么醒了?”谢九楼放低声音,“吵到你了?”
提灯不语。
倒是笙鬘,睨过来,不明不白问一句:“回来了?”
提灯换了口气,坐起来,竟把脖子上那枚扳指取下来套在了谢九楼手指上。
“这东西你戴好,别丢了。”
鹤顶红在一旁瞅着:“可巧,竟这么合你的指头。”
提灯不接话,谢九楼也不吭声。
鹤顶红还说:“我说呢,怎么提灯几百年也不戴,想是戴不上。也不知从哪找的,自己的扳指,只能挂脖子上。”
提灯:……
谢九楼:……
提灯说:“我平日没注意,今日突然想起,就叫他试试。”
“没注意?”鹤顶红说,“这么大个玉坠子在身上你没感觉的?!”
又冲谢九楼道:“还偏你就戴——”
“你的事儿忙完了?”谢九楼打断他,冲那边树下的楚空遥看了一眼,“光在这儿磨蹭,琢磨人家扳指合不合手,就不想想你手上那缎巾子戴着扎不扎人?”
“我……”鹤顶红嗫嚅着,“嘁”的一声走开,“不让说就不让说么,扯我做哪门子买卖。”
他寻了个中间的地段,不挨着谢九楼他们,也不挨着楚空遥,还离毯子远远的,最后挨着笙鬘坐下了。
这边谢九楼又问提灯:“叶鸣廊没找回来?”
提灯含糊道:“叶鸣廊……他家小厮找来,接他回去了。”
谢九楼应了一声,不再问。
提灯望了望谢九楼,欲言又止。
谢九楼当看不见。
过了会儿又问提灯:“明日……”
提灯说:“明日,去漠堑。”
谢九楼“哦”了一声。
提灯又问:“你不问做什么去?”
“我也要去。”谢九楼道,“我……受人所托,找点东西。”
“受人所托?”提灯道,“谁?”
谢九楼摸摸鼻尖:“梦里……有个姑娘,叫我去漠堑找面镜子,说那是我遗落的。我也不知真假,既然要去,就顺便看看。”
提灯:“姑娘?”
谢九楼打哈哈:“梦而已,我已不记得那姑娘的模样了。”
次日上路,谢九楼和楚空遥钻空凑一起嘀咕。
“果然是去漠堑?”
“是去漠堑。”
“既然我二人皆是山鬼指使,那提灯……”
“昨夜起先我们便睡得离奇,不明不白起了雾,再醒来,提灯便不见了。”谢九楼道,“我瞧提灯的反应,不像知道山鬼入我们梦境之事。他惹了一身伤回来,我本想他兴许是杀鲛人去了,可第二次离开,与他长姐一起,两个人都是一身伤。昨夜我在林子里……”
说起这个,谢九楼低下眼:“楚二,我总想,若他是无相,身体怎么会弱成这样?就连骨珠,也再寻常不过。既说天神入娑婆要舍去真身投胎,可他为何像是记得比我们更多?怒火悲汤倒转一圈,回到五百年前,我们……又为何还会存在?”
昨夜他在林子里,才找到提灯,就听笙鬘与提灯说鱼骨之事。可提灯睡着时,他分明没在提灯身上看见鱼骨。
他想,提灯兴许是用假睡掩盖借鱼骨脱身行事去了,才在鹤顶红发问时帮着掩护。果真提灯一醒,便把扳指给了他。
提灯绝不是想一当头做一当头的人,那短短片刻中,提灯对扳指做了什么,他猜不透。
楚空遥沉默一瞬:“你是想说,若提灯是无相,他为了保全我们,付出的代价,远不止进入怒火悲汤那么简单?”
“怒火悲汤倒转,时间回流,独独我们和鹤顶红还正常活着。”谢九楼心中极为不安,“无界处……究竟是提灯用什么换来的?”
后头笙鬘和提灯与前边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听不见声儿。
笙鬘交叉双臂懒懒道:“你昨夜跑进棺材里,当真只为了见山鬼一面?”
提灯只盯着地面走路:“你想说什么就说。”
笙鬘扬唇:“你就没拿点别的东西走?”
“别的东西?”
“比如……能仁的刮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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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被熟知的学渣的一生
鹤顶红:被嫌弃的看不懂眼色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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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恶道中的畜生道,有写作“畜生”的,也有作“畜牲”的,这里取“畜生”道。
第96章 96
96.
玉骨修罗墓,原是能仁佛的神影。
悬珠墓林,则是笙鬘真身被拆解后遗落在娑婆的归墟。
第一个发现这片秘境能保玄者骨珠不腐不化的人已不可考。提灯与笙鬘血脉相通,便在倒转怒火悲汤前,私挪了这林子,重塑谢九楼与楚空遥的肉身,为谢九楼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阴司黄泉”。
自那时起,悬珠墓林与永净世一样,跳脱出娑婆的时间之外。可正因如此,里头的骨珠,同谢九楼他们一样是一个个死去的生命,未曾随着怒火悲汤的倒转而消失。
于是三百年间,提灯每日在无界处迎来送往,不过是按着林子里骨珠主人的出生或死亡顺序,把他们送出去降世,待死了,再接回来。
两个月前他送出去的李老二,正是该在娑婆这时节里出生的一个玄者。
这也是为何,来到无界处者,进出都只有一次机会。一出一进,不过生一次,再死一次罢了。
独谢楚二人,肉身为甘露重塑,已是新生,脱离死亡。提灯怕谢九楼兴起乱跑,方在无界处早早安了出去便不得再返的规矩,还有模有样让人挂个虚衔,当起了阎王,只想拖着谢九楼不出界而已。
哪晓得这人早对娑婆心灰意冷,如死水一般,整整三百年,冥河上那所桥都不怎么踏上去,对身外之事,过问得也极少。
只有一次,还是以为提灯要跑了,急急地去抓人,才上了冥桥。即便如此,也是一眼不看出口,扛了提灯就往回走。
“与诸天神佛共赴怒火悲汤,便是将永净、娑婆二界重塑,届时天地覆灭,万物重生,我不信你舍得你家小郎君陪你一起送死。”笙鬘笑着瞥向提灯,“拿我的归墟充当异界护了他三百年,我不与你计较。你捏什么鬼差大殿,乱造我的归墟去糊弄你家小郎君,我也不管你。反正不用,那些凡人也是拿来当个陵墓。只是这刮骨之法……能要你半条命的。”
“半条命?”提灯冷冷看向她,“我还在乎半条命?”
“不在乎更好,”笙鬘道,“如此,倒给我捡个便宜。”
提灯说:“你既捡了便宜,便不要再找无渡。”
“无渡?”笙鬘不明所以,“谁是无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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