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安也云结巴道,“所以那算是‘命运给予的礼物,早就标好价格’了吗?也就是说,我的运气,在前半生已经用完了?”
“好吧,我想说的不是运气。”安也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你一直都在依靠别人,有没有用自己的脑袋思考过?你想要做什么,你有没有自己去努力过?不要觉得自己很悲惨了,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很少被运气眷顾过。”
“……”
“从今天起,学着去做一个平常人,走和他们一样的路吧。”安也霖说,“他们比你更懂得什么是生活。当你真正在生活,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之后,你就不会为‘缺乏运气’而要死要活了。”
安也云泪眼汪汪:“我好像听懂一点,好像没懂……我要一直努力到运气再来的那一天吗?”
再被那些总裁、贵族眷顾的那一天吗?
“运气不是你的目标。”易晚突然说,“我看过加缪的一句话: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夏天不是靠运气等来的。你要相信,它在你的身上。
安也云泪眼汪汪地开始收拾东西了。安也霖看着他的背影,很烦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对方可能就听懂了一半……最终他说:“去交几个朋友吧,正常的朋友。不是舔狗,不是追求者,也不是霸总。和真实的世界交朋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安也霖回来时看见池寄夏在吹口哨:“小安很善良嘛。”
安也霖脸红了,表面上却是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把他逼急了……免得他也重生。”
说完“重生”后安也霖怔了怔,有点惊恐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漏嘴了。池寄夏:“重生?什么重生?”
安也霖:“没有……”
易晚打岔:“也霖,你现在不恨他了么。”
“……原本也没有什么恨。任何时候,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战利品或者玩物罢了。”安也霖淡淡道,“他说偷走过我的运气,或许是真的吧。但我没觉得那些运气对我来说,比‘现在的我’更重要。而且想了想,要是我从小留在安家,习惯了不劳而获,成了像安也云一样失去运气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废物,也太可怕了!”
他顿了顿:“‘现在的我’,可是我自己亲手塑造出来的啊。”
池寄夏:“好肉麻。那我们算不算你的运气的一部分啊?”
安也霖呸了他一口,又抱住易晚:“他当然算。”
旁边却热闹起来了。原来是梁老教授过来给《北周绝恋》的剧组说道别了。当初他们在《表里山河》剧组讨好梁老教授不过是营业,如今老人却当了真,专程过来道别……还真是让人心酸。老人说:“你们下一次拍部正经一点的剧啦,付出越多,回报越多。”
众人连个回应都没有。
“让一下。”有人说,“搬东西呢,别挡着路了。”
很敷衍。
剧都完蛋了。谁还来陪一个老头子玩尊重游戏。
还有就是……
易晚皱眉。他隐约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奇怪。
像是有点……阴气。
在鬼魅的世界里,将它们与人类世界联系起来的东西是和他们生前正向有关的。对于薄明越来说,就是《北周绝恋》的剧本。
《北周绝恋》的剧本所带来的信仰值甚至让他拥有了被“祂”选中,作为薄明绛的替代品的资本。
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如今,却因为电视剧的停拍,即将被毁于一旦了。
金色的光芒距离它越来越远。它的力量也越来越虚弱。薄明绛和薄明远重逢,属于薄明越身上的“戏剧性”已经消失。薄明越非常清楚,它马上要被放弃,要消散掉了。
可它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
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他也要夺舍薄明绛!
“看着有点可怜。”池寄夏很风凉话地评价梁老教授,“之前还听信他们的谗言来着。我说什么,人人都只关心和自己利益有关的东西,出了剧组谁会理会他。”
丁别寒是万事不在乎,只在四处寻找阴气来源。安也霖没能参与他们的故事,一头雾水。
“到底是老教授。”薄绛皱眉道,“也是位学者……吧。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到头来反而是薄绛过去了打招呼了。
池寄夏说风凉话:“真是遵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啊,小薄。”
梁院长原本在旁边皱眉,看起来十分不爽。他有些不忿:“早就和他说,让他不用过来这里了。”
这些人是什么素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梁院长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也就只有他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的老父亲看不明白。
“咦,这些人的素质,不和您教育出来的素质很统一吗。”
梁院长回头就看见易晚在他身边低头看手机,这次易晚旁边还站了个人。他厉声道:“你怎么说话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有点意思。自己做一套,又要求别人做一套……如果您想要别人的尊重,首先在教育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时,就该以身作则。”站在易晚身边的男人说,“您把拜高踩低的风气教给了他们,作为他们在高校里的人生第一课。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期待一个尊重您的清明世界呢?”
道理是对的。可梁院长根本不会承认。他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恼怒地回头时却看见薄绛正在搬椅子。
那个眼高于顶的薄绛。
并且,让他的父亲坐在了椅子上。
“……是啊。”他听见喻容时说,“谁一开始不是天真又单纯的样子呢。而且,你看你自己站在这里抱怨半天,却没想到给自己的父亲去搬一把椅子。”
梁院长:“……”
“不过,您对您的父亲应该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吧?不只是借用了他名气的余荫。要么为什么会专程请假送他过来呢。”喻容时又说。
梁院长沉默了。
人性确实是复杂的。比如此刻,梁院长就感觉到了羞愧。
他向自己的父亲走去。所有人却都没注意到,在薄绛的身后,一个黑影此刻在蠕动。
——就现在!
黑影尖啸一声,向着薄绛的身体扑去。可薄绛和梁老教授离得太近了,它误打误撞,便撞到了梁老教授的身上!
“是不心脏病突发了!”
“快急救啊!”
老人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承受夺舍。梁老教授当场心脏暂时停摆,场面乱成一团。
梁院长慌了。
所有权术斗争在此刻都不起作用。他的一切知识也都没用。这里距离城里太远,叫救护车根本来不及。丁别寒已经飞身扑出,把藏在梁老教授影子里的黑影揪了出来,塞进手里。
但心跳停摆的肉体,却不能随着黑影的抽出而复苏。
“打120啊!打120啊!”梁院长绝望地大喊。人的本能让他奔向自己的父亲。然后他看见……
薄绛把梁老教授放平在地上。他双手握住,开始有规律地按压对方的胸口。
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在……做什么?”梁院长因为极度的惊吓和慌张已经傻了,根本没认出来薄绛的动作。
或者说,是没反应不过来。
“心肺复苏。大学新生安全第一课。”薄绛低声道,“我学过。”
那是大学新生入校后,第一天就要学习的课程。
也是薄绛唯一最了解的,现代的技术。
那时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为这个新时代的设施感到感动。他眼神明亮,就连这看不懂的仪器,所有的手势,都学得十分认真。
大学,愿所有学子成长,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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