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特意引导贤人问起玉港大毁灭,然后说出他就是那个恶魔。
光风霁月的神明绝对不会待在一个恶魔身边的。
贤人站起来、居高临下。
林雨行果然轻轻地笑了, 还将双手兜进袖里,也不在乎贤人咄咄逼人地望着他的眼睛,神明俯身而立,气息喷在他脸上,很烫。
于是那双漂亮的杏眼就闭上了。
贤人却将双手直接扣在了这个人的肩上, 好像紧紧扣着一个随时会跑的贼子。
这人吃痛,嘶了一声, 却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笑。
贤人叹了口气,又松开了手。
他知道,只有他知道,这个人他越是笑得没心没肺, 他心里的黑暗就越深, 他把所有人都送往光芒万丈的未来, 他自己却在深渊里甘之如饴, 谁也够不到他,贤人都够不到。
贤人抽了抽嘴角,他说:“得了吧, 林羡月。”
那双杏眼睁开了, 还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
贤人说:“叫你林先生吧, 我又不想太敬重你, 毕竟我才是你爸爸,叫你林雨行吧,你又说那是给外人叫的表字,我不想做你的外人,可叫你名吧,你看珰珰的那种亲如父兄的眼神从来都没看过我,在你心里我算不上亲人,所以我左思右想,也只能喊你林羡月了。”
“随便你。”那人敛目垂首,语气疏懒,“羽上君,有何见教啊?”
“我不知道大和田怎么得罪你了,但我说过相信你,我就永远不会改变这一点。”——然后连林雨行都没想到,贤人竟然趁他低头,伸手就摘走了他的帽子,还戴在了自己头上。
哎?
他听到神明得意的声音——“别想赶我走了,林羡月,你抢我扇子,我也要抢走你的本体,正好扯平了,哼,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说出「绝交」之类的词了,更不会质疑你的决策。”
林雨行:……
“你别装了。”贤人又说,“我要是个蠢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高度,你知道英伦皇家学院四系元素全毕业的学生有几个吗?在芙蕾雅之后,只有我一个人做到了!别小看我的学习能力,朋友,就你那点弯弯绕绕,我迟早要探个通明的。”
“贤人真没意思。”那人似是放弃地说,“还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人是你。”贤人扬起了声音,“你那箱扇子,并不是你们两个饿死鬼送我的谢礼,我查了快递日期,是去神罗市之前你就寄出了,说明我在你心里……”
“哦。”那人打断了他,“那还真是失策了。”
说着,他拨开了贤人,起身就走,贤人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他发疯的原因,于是他伸出手去,一把就从背后抓住了他,“省省吧你。”他使劲地掰过那人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那人疼的脸色都变了,贤人也不管,强行把他按回了椅子里,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我真想把你丢到晋江洗一洗,林羡月,你当我看的小说不够多吗?”
“……”林雨行沉默了很久,才压着声线说,“贤人,你弄得我好疼。”
“疼了你才会不难过,你就是欠揍。”贤人放开了他,“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非要把自己说的有多糟糕透顶,其实你比谁都干净,你根本就不忍心伤害任何人,所以总是兜兜绕绕在追求最完美的解法,那是你为之愿意做人的自负,所以一旦有人罪无可恕到必须付出代价时,你就难过,一难过,你就发疯。”
林雨行捂着自己险些被捏碎的肩膀,不说话。
清冷的空气中,只有他破碎的呼吸。
贤人见他正常了,就又开始戳他——“嗨呀,我倒要看看,这大和田到底干什么坏事了,竟然不惜我们珰珰的妈妈把自己搞得这么难过也要弄死他。”
贤人把帽子顶在手指上旋转着玩出了花来,仿佛玩着他的王八蛋的本体。
挣扎的声音——“你爹我没难过。”
舞台上雪川白马正在和雪川光一起检查尸体。
大侦探毕竟是大侦探,很快就在杂乱无章的线索里锁定了凶手——正是半年前,中田校长新聘任的保镖兼秘书——庆太。
一照面就用匕首和苦无招呼人的那位毫无礼貌的犀利青年。
雪川白马的破案手法也是巧妙,他竟然把自己的演讲稿分发给台上的教职工,叫他们轮流读稿,除了昏迷的校长,每个老师和领导都老实照做,最后轮到庆太时,这个人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读不通顺。
凶手就是你了——大侦探锁定了庆太。
说来这件事也多亏阿光,这是阿光难得荣获父亲表扬的一次现场。
因为阿光带来了那封手写的匿名信,虽然阿光自己都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口袋里的,他明明记得他被大和田拦住时,口袋里还是空的。
雪川白马将信纸展示于众,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威胁信上的字,不是一笔呵成写的,也不是故意写的歪歪扭扭,倒像是对着字典的照抄、像一个刚学写字的小朋友,到处都是断续的痕迹。
所以这个人文化程度不高。
但芦花国中七级保洁员都要求大学文凭,这说明了写信人不在教工体系里,他偏又能把信送进校长室的抽屉,还能避开所有监控,除了校长新聘的保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于是雪川白马对台上教职工进行了简单的文化测试,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这位新任保镖确实没有文化。
至于杀人手法和杀人动机,这就需要庆太自己来说了。
庆太黑着脸,承认了自己因为嫉恨校长对他的坑骗、所以想让这个学校声誉扫地、陷入恐慌、血流成河——庆太是一个连正牌奇术师都算不上的忍者,文化程度更是连小学生都不如,他字都不识几个,也就身手敏捷、擅长打架,在保镖市场讨口饭吃。
被中田校长聘用时,他还以为自己签的合约也是像其他教职工那样、属于升职体系里的,他怀着努力工作、升职加薪的念头加入了芦花。真正工作了半年后他才知道,自己签的是终身打手合约,根本不是什么秘书,也永远不会有升职的机会。
他曾表示过抗议,中田校长却叫他去找律师解决,还说如果他敢擅自离职,就要付出天文数字的赔款,这都是合约里写的了。
庆太工作一整年的薪水都请不起律师。
在同事的嘲笑下,庆太逐渐萌生了报复学校的念头,特别是在听说去年有个保洁工因为当上嘉宾连升两级之后,他就有了先拿今天的嘉宾第一个血祭的决定。
至于他的杀人手法就是把忍者的手里针装在雪川白马身边的那张嘉宾座的斜上空,只要有任何一个嘉宾坐在那里,不管是谁,他就能操控那些无影无形的手里针瞬间取人性命。
忍者的手里针进入血液之后就会分解消融,哪怕解剖尸体都不可能找到凶器,也很少被外人知——在这个奇术师辈出的年代,忍者早就是历史垃圾堆里的灰灰了,也就拿着死工资、一分不贪的中田校长才只会去雇佣一个落魄忍者当保镖,如果不是庆太主动承认,几乎没人会想到这世上还有忍者存在。
因为忍者的故乡不在神来,在邻国扶桑,数百年前第一次世界奇术大战时,随着扶桑星国被西方列强毁灭,忍者传承已经断绝。
没人知道还有一些忍者活了下来,并且漂洋过海、以难民的身份偷渡到神来,许多年苟延残喘、过着上不了台面的日子,也得不到教育,没有钱,只能去给别人当一把隐于背后的见不到光的利刃。
然后总是被文化人利用合同陷阱坑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人,一定要有文化!”雪川白马在台上用洪亮的声音总结道,“没有文化,寸步难行,你们呀,一定要趁年轻多多读书啊!”
这真是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现场刑侦教学,还顺便励了个志。
礼堂里本该被惊吓到的学生,全部被这一番话鼓动地打起了鸡血,爆发出经久不绝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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