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贤人的拥抱,失去血色的十指死死攥着身后舞台的边缘,他整个人都几乎快和舞台贴到了一起,舞台又硬又冷,远远比不上贤人的怀抱,背后的几道伤口都被他自己用力之下压的崩裂了,可他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
假的,他想,舞台也是假的,赌局也是假的,贤人也是假的,他也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骗他。
他没有输。
是这个世界在骗他。
贤人就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贤人还以为他还在急中生智想着自救的鬼主意。
可无论他想出什么借口,这个双数共鸣,贤人是赢定了。
双数真是个好吉利啊,贤人心想。
却不曾料到那人忽然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杏眼染着血色,冷冷地盯着贤人,宛如那天恶龙王没盯着他俩,他听到他爆发出一句歇斯底里的大吼——
“为什么你们都要拿我没有的东西来打败我!!”
他吼出来其实没什么气势,声音喑哑,中气不足,尾音还带着颤声,可贤人的心一瞬间就揪紧了。
他没想到他的情绪竟然崩溃的这样快。
“我、我没有,我、”贤人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有炫耀的意思,真的没有!”
“不是我考虑欠妥。”那人忽地又低低暗暗地笑了,“贤人,是我没有,是我从来不知母爱的共鸣还能如此,就像我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纷繁那样的古神存在,是不是好好笑,贤人,哈哈哈……我每次都输给我没有的东西,哈哈……”
贤人将他揽在了怀里。
林雨行推了他一把,没推走,于是这个顶天立地的总指挥使,第一次伏在一个男人肩头,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我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
“我看贤人和贤人爸爸相处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奇怪的心情,父亲和孩子之间,就是这样的吗?”
“贤人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连名字都要自己取,我什么都没有……贤人还能听妈妈唱过的歌,还能看妈妈演过的电视,可是我那个年代,什么都没能留下,我曾经用好长的时间试图去找我的父母,哪怕只是想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什么都没找到,连个墓碑都没有找到……”
“我连想为他们报仇都不知该从何报起,那个年代,什么都留不住……”
贤人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他惯有的冷静,他轻轻地抚平他的软发,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他只知道这副没几两肉的躯壳在他的怀里无法自禁地颤抖着。
贤人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沉迷在时空学里,为什么拼命想回到过去。
“贤人,”他说,“我明明那么好啊,可是为什么我连个家都没有,连父母是什么样都找不到,贤人还能找回你妈妈的样子,可我什么都找不到,我爸妈死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对我也怀着一样美好的祝愿呢,贤人。”
“一样的。”贤人拍着他的后背,“一样的,天下父母对孩子,都是一样的。”
“可我觉得他们会后悔啊,后悔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孤孤单单地永世长存,好痛……贤人,好痛……”
“我常常想,我父母要是泉下有知,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会为我骄傲,还是会……心疼。”他的声音破碎得像是琉璃打碎在水里,“贤人,他们会心疼我吗,还是会骂我,骂我是个废物……”
“你是天下最好的宝贝。”贤人拥着他,触之一片温热黏稠,那是他后背伤口新鲜裂开的血。
他已经话都说不完整了,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情绪。
这个人,可以顶着一身重伤,上天入地,谈笑风生,半分伤痛都不显于色。
却也会因为一个无意的赌局、贤人一句无意的笑话,突然就崩溃的像个孩子。
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受限于时代,找不回父母的孩子。
当他有了新的父母,又想把他塑造成他们喜欢的模样。
他拼命地想做人,想寻找他无法拥有的东西,却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可这份感情是真的啊。
贤人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唯一见过他所有面目的人,在这一刻,却不知该为此感到喜悦,还是为他感到难过。
贤人空有一肚子骚话,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只能轻轻摸着他的软发,“你都说了,智者不悔,你这么聪明,也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贤人柔声说,“你父母如果还在,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特别是你现在还有了一个我,你父母没有气活过来,就说明很赞成我们搞在一起。”
贤人就是这样,每次都可以一本正经地歪到天边去。
林雨行捶了他一下。
“要、要不,我当你老婆吧。”贤人知道把他拉回来了,就哄他,“在我妈的见证下,我当你老婆,好不好,你别哭了,宝贝,我宁愿死都不想让你难过的。”
说着贤人脸上摆出了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还掰开那颗漂亮脑袋让他看看自己有多么爱他。
但林雨行没有看他,他低着头,垂着长长的刘海,贤人也看不清他到底哭了没有,他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又被他别过了头去。
“哭了也不丢人啊。”贤人说,“我今天也哭了,一人哭一次,扯平了。”
“我才不要跟贤人扯平。”闷闷地吐出一句话。
“那还要不要我当你老婆啦?”贤人反退为进,“你看,我今天过生日,我要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了……”
“贤人不必如此。”那人却说,“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说着,还把芙蕾雅送的那块地元素毯子丢了出来。
贤人:?!
贤人:。
贤人没想到王八蛋竟然愿意认输,不知是不是刚才哭得没力气了,他似乎不愿再纠结在这场争执里,那颗漂亮脑袋抬了起来,贤人拨开了他眼前的发丝,一双杏眼红红的,还带着水渍,“其实我无所谓。”那人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输给贤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早就输给贤人了。”
那语气让贤人心疼的紧,贤人吻上了他的眼,将咸咸的泪痕都卷了去,顺着口腹往下,通往心底,这个小疯子是真的哭了,好的是,他愿意把这副样子袒露给贤人看,坏的是,不是被贤人干哭的。
贤人细细地吻了一会他的眼,又吻住了他的唇。
揽着他腰腹的手,寻找着法力的起源。
那具遍体鳞伤的躯壳不由自主地贴紧了他。
不够,他知道他不够,这远远不够。
贤人用自己炽热的体温温暖着怀里的冰冷,“你没有输给我。”贤人抱了他一会,然后躺坐在了地上,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我们今生都不分彼此,还在乎什么输赢么?”
“那就换我来啊!”王八蛋的眼睛一亮,忽然恢复了力气似的,“贤人给我当老婆!”
说着还想起身,但他起不了身,他的法力已经因为魔杖被贤人玩的失控而开始流失了,那画面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听到垃圾贤人问他:“你确定吗?”
“……”他抿着唇不说话。
贤人不愧是大厨,贤人开始用魔杖玩蛋黄酥刷蛋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他想离开这里,他想,他要回去吃夜宵。
贤人哪里会放他走,很快就让他的叫声取代了奈静的歌声。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却是第一次,让这件事仅仅作为开始。
王八蛋的脊背在他怀里弓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弧度。
直到这种时候,贤人也还是个好孩子。
就算王八蛋愿赌服输,他也想征求他的同意。
王八蛋什么表示都没有,一双漂亮的杏眼里,空荡又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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