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白一直没有回应。
直至事故发生后的第十四天,暴风雪停止。救援队用了一日半挖通进山的道路,艰难抵达了基地处。
三天后,传输通道处迎来了第一支解救成功的小队。
五人一人不少,生命体征平稳。
暴风雪来临之时他们正好于一补给库内补充能源,幸运躲过了这场灾难。补给库内粮、水、能源充足,温度适宜,在发现求救信号无法发出后,他们便留在此处耐心等候,成为了最先获救的队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来了。
有的小队比较倒霉,风暴发生时正好处于旷野,四周视线被瞬间吞噬,幸好后来信号恢复的即使,他们慢慢摸索到了一处冰洞,碰上了另一只小队,便一同结伴求生。
有许多参赛选手们受了轻伤,在极寒**温一直偏低造成了请问冻伤僵硬,有数人伤势较重,在穿越冰原时不慎落入了洞窟中摔断了腿、贴壁借力时滑落震伤了手臂、后背……
外骨骼机甲彻底损毁,但人捡了条命回来。
长达二十多天的漫长生存、救援战线,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却降到了最低、最小,创下了历史记录。
所有的一切都要感谢于那支由十七位Alpha解说主播组成的内部救援队。
正式外派救援队通过救援通道进入地图的第五天。
安成,阿秋随着大部队重回基地,陆迟小队,榆桐等人也在此批人员之中。
外圈的人群拥挤,皆是在等待自己合作搭档安全归来。
见到榆桐安然无恙,等候已久的芙芙红着眼飞快地扑了上去,抱着榆桐的手臂嚎啕大哭。
一旁的安成见状挠了挠头,侧过身装作与身后的陆迟交谈对话,没有像往日那样嘲笑芙芙哭的丑,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记得回去请客。”
安成吊儿郎当的吹口哨,冲陆迟扬眉,“要不然,叫我一声爸爸……”
他口中剩余的话卡在了唇边。在芙芙的身后,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和那张永远不会忘掉的脸。
“裴枭白?”安成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
外面道路都封锁了,只有外派救援队能够进入,而裴枭白出现在这里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在风暴发生之前便已经在基地了!
裴枭白为什么会在基地,这个问题还需要解释?
安成暗自在心底唾了一口,念念不忘那日酒店时裴枭白对他造成的刺激和伤害。
他刚欲嗤笑,视线落到裴枭白脸上,动作又僵住了。
肉眼可见,裴枭白的状态不好。
像是多日未好好休息了,一双耀黑双眸满是倦怠失落,眸下浓厚的青黑憔悴,碎发被风雪吹得凌乱,胡乱地裹着一件长衣,抿着干涩布满裂纹的唇。
他的手一直成拳紧握着抱在胸前,目光直勾勾,没有分给外人一丝一毫注意力,失魂落魄地望着传送出口处。
周围的人见到裴枭白如此不同寻常的狼狈模样竟视若无睹,应是这二十来日见得多了,习惯了。
安成顶着满脸别扭,“啧”了一声,不情愿地开了口,朝着裴枭白喊,“喂——”
裴枭白未理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视线忽地一亮,匆匆推开面前的人向前冲了上去。
是云楷,云楷的身边是阿秋。
姜予不在。
姜予的精神力恢复的很脆弱,并不能长久地驱使外骨骼机甲,早早由另一小队送往了专门的医学分管区。
医学分管区骤然闯进了一道身影。
“您不能进!”
“等等!里面的病人还在休息!”
护士的声音满是焦急,由远及近音量逐渐升高,却阻挡不了对方前进的步伐。
只听“嘭”的一声,VIP单人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
被急调而来的谢昭蹙眉转身,待看到来人的样貌时收回了唇边的指责,冲神色慌张的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阻拦对方。
裴枭白步步挪到了病床前。
姜予正阖着双目倦怠地沉睡,面色微微苍白,一手输点滴,左腿被架调在半空中打上了石膏。
谢昭低声告诉裴枭白,“没有大碍。”
一些小问题,姜予在撤离时不慎扭到了脚腕,为了保险起见固定一下,点滴是补充营养的葡萄糖,里面加了一点安神药物。
说完,识趣地知晓裴枭白和姜予之间需要独处,谢昭稍一犹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休养室,还关上了门。
姜予从昏沉酣睡中转醒,悄声无息。
他动了动指尖,呼吸的频率微变,视线仍然处在朦胧之中,却突然感受到一片阴影朝他压来。
听觉在恢复,交织的呼吸声。视觉在苏醒,他看到了朦胧纯粹的白,而后便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猝不及防,他被捧着脸颊亲吻。
鼻尖能够嗅到对方特有的气息,知晓对方的身份,姜予半掩的双眸重新阖上了,浅浅地在裴枭白的唇上咬出了一个齿印。
他快不能呼吸了。
这时候黏着他亲,不太合适吧?
他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裴枭白的动作一顿,稍稍抬起了头,摩挲的唇瓣一触即分。
吻停了,可裴枭白依然没有变换位置,保持着两指宽的距离,他俯身,双臂撑在两侧,面无表情地悬在姜予的面前,蹙起眉,不言不语。
裴枭白在生气。
姜予下意识地解读出了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
他不敢直视裴枭白的目光,视线躲躲闪闪,脱口而出道:“我真的没事!”
裴枭白仍是冷眼望他,唇线绷的愈紧。
姜予的视线落到了裴枭白的手上,对方的掌心拳握,隐约露出一小截揉的皱皱巴巴的纸条。
是他临走前交代芙芙递给裴枭白的那张。
涌至唇边的解释和安慰话语皆顿住了,姜予微微弯了眉眼。
他的目光微怔,面上神色变化太过明显,一直紧盯着他的裴枭白紧跟其后,视线也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裴枭白的指节已然因用力变得僵硬,在发现姜予视线的落点时,他的双眸中平添了一分茫然。
纸条纹丝不动。
可上面的字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曾念过千百遍,只一眼,那些字便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无法抹去。
那是姜予的字迹,是姜予留给他的话。
“你看了吗?里面的内容。”
姜予贴在裴枭白的耳边轻声道:“我原本是想……亲自告诉你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又想,他总得做好准备,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他一定会为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而感到遗憾。
他将这句话写到了纸上。
十六岁时,裴枭白送过他一封粉红色的情书,里面写着“姜予,我可以喜欢你吗?”
他在二十五岁回应了裴枭白。
——“只说喜欢有点浅薄,不如直接开口说爱我。”
裴枭白的身体在抖,他垂首,额头抵在姜予的肩上,就像那个被敲响家门的夜晚一样,抱着姜予悄然落泪。
他拼命想要嘶吼,想要将心中的话语吐露出来。
然而声音卡在嗓间,几番“嗬——嗬——”的吸气都无法发声,十数日的哑声短暂的夺走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只能露出悲痛、绝望又急切的目光,几次尝试发声,嘴唇嗫嚅,干裂的细纹溢出了细细的血丝。
无声的,他对姜予做出口型,一张一合,“我、喜欢、你。”
裴枭白的长睫垂落,他小心翼翼地将唇贴在姜予的唇角,终于艰难地挤出嘶哑难听的低语。
“我、爱你,姜——予。”他说。
裴枭白还想继续说下去。
然而姜予却突然抬起手臂,不顾自己仍在输液,抱住了裴枭白,一手拨进裴枭白细碎的黑发间,白皙修长的指节用力,将眼前人按了下来。
他轻轻舔掉了裴枭白唇上的血丝,呼吸不稳。
姜予的胸腔一起一伏,阖着眼轻声自言自语,“裴枭白,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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