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挂着的衣服不同, 那裴枭白照片上的外套在哪里?是不是被对方特意放到了视频能照到的地方之外?
这一点有些牵强。
姜予沉沉地叹了口气,疲倦地阖上了双目,掩在眼帘下的眼球随着思绪的变化而转动。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裴枭白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细细一想, 对方的坐姿却一直很板直, 没有以前放松自然, 似乎是在控制什么, 就连……对了!
明明上次视频时对方是在乔森办公室内给他看的成册试镜本,这次为什么突然变成零散的纸张?
姜予想到这里,焦躁地咬了咬下唇,既想问告诉自己是不是过于钻牛角尖,这里怀疑那里怀疑,又潜意识地顺着想了下去。
桌面上随意摆放的钢笔就在一旁……
他愕然睁开了双目。
裴枭白从来不用钢笔。
更何况那只钢笔的笔盖处印着一串小字定制纹路。
——A市第一中心总医院。
正是他检查治疗所在的分区。
也是谢昭和宋菲菲就职的医院。
那只钢笔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姜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谢昭指节处夹着笔身,没好气地对他叮嘱着流程事项,而后实在是放心不过,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干脆将钢笔随意插进胸前的口袋中,准备和他一起去做检查。
……是巧合吗?
为什么偏偏他会想到谢昭?
裴枭白和谢昭的关系……
姜予一时之间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怔住了,许久才颤着指节滑开了手机屏幕,回看微信对话框中谢昭发来的一长串问号,和自己问他有什么事后的那句幽幽的“没事,发错了”。
他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宋菲菲的对话框亮着小红点,是未读消息,对方在收到了他回复的加油后神采奕奕,一连发来了数条语音。
正轮到她在资料室值夜班,嘎嘣嘎嘣咬着提神的薄荷糖,已经按照规定做完了全部的检查,忙里偷闲玩一会儿手机。
「宋菲菲:!」
「宋菲菲:是吧是吧小予!你也觉得我的CP是真的了吧!」
说到令自己开心的事,宋菲菲完全不困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叽里咕噜聊了一大堆,却突然弹出了一个姜予打来的电话。
“喂,菲菲?”
姜予的声音并不真切,欲言又止,“只有你一个人在值班吗?”
这倒是稀奇事,知道姜予向来不太喜欢打扰别人,这次却大晚上打来了电话,宋菲菲惊奇地“咦”了一声,高兴地回应姜予,“是呀,小予怎么啦?”
“……是嘛。”姜予有些心不在焉。
据他所知,宋菲菲和谢昭的夜间排班大多是错开的。既然宋菲菲说了今晚是她在值班,那按照常理来说,谢昭应该早已回家休息了。
但电话打都打了,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也心有不甘。
“你是想找谢昭吗?”宋菲菲的脑筋转的很快。
她也知道姜予和谢昭的关系更近一些,认识的时间也更长,姜予没有给直接联系谢昭,反而给她打了电话,此刻的通话语气又很是为难,明显是有特殊的事情,大概不方便直接联系谢昭。
“可是他应该已经下班了。”
宋菲菲继续说道,“我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灯已经熄了。”
“是吗,那他的休息间呢?”姜予冷不丁地突然问道。
宋菲菲没有感到任何异常,挠了挠头,极其自然地接上了姜予的话,“这我就不知道了,休息室在办公室的内间,外面看不到。”
值班室走不开人,她也不知道姜予和谢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宋菲菲不能替姜予亲自去看一下,只能遗憾地说了抱歉。
无法亲眼所见,不知心中是松了口气还是万分遗憾,姜予默默垂下了双眸。
“没事。”
他轻声对宋菲菲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姜予的唇齿微启,蹙眉犹豫了一会儿。
他忆起那日从裴枭白怀中醒来的早晨,偶然在对方臂弯处瞥到的形状奇异的痕迹,当时他说服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可在现在的现实情况下,那个说服的借口却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菲菲,上次特殊检查抽取血样留下的伤口,有没有类似的器具可以造成呢?”
姜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许久,结结巴巴地把话颠倒地说过来说过去,只听宋菲菲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哦——”
宋菲菲一扬眉,“我懂了。”
进口仪器,运作原理特殊,特殊瘀痕形状……
宋菲菲又讲了一大堆包含了大量专业术语的解释,在听到耳边姜予始终急促的呼吸声后,声音最后顿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予要问这个问题,她给出了最终结论,干脆地咬字道,“没有!”
——所以那日他看到的形状奇特的瘀痕并不是错觉幻觉?裴枭白的的确确,做了和他相同的检查,才会留下那种印迹?!
姜予无法看到自己的神色,不知自己在宋菲菲话音落下的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垂落在身侧的指节也骤然握起。
连自己最终是怎么挂断电话的都没有意识了,他在昏昏沉沉之中呆坐了许久,静默的室内突兀地响起了姜予的低笑声。
“呵——哈——”
像是遇见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也似乎是在嘲弄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姜予轻耸双肩笑了很久,压抑着声带发出细微的回声。
明明是在笑,却仿佛在哭。
他笑自己故作聪明。
也笑自己万分愚钝。
当胸腔最后一丝气息被消耗殆尽时,姜予才疲倦地意识到自己在屏息,眼眶酸涩到无法眨动,眨了眨,只有一片干涩。
“裴枭白,你真是……”他近乎叹息地轻声自喃,“好本事。”
还有谢昭,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关于他,裴枭白到底知道了多少,谢昭又透露了多少?
他在裴枭白面前维护的脆弱又浅薄的保护壳,到底在多早之前,就成了透明色?
姜予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重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被卸下的轻松感觉。
从他第一次想要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从他在裴枭白的面前轻描淡写地祝对方万事皆好,从他睡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裴枭白的侧脸,从他打开那封粉红色的情书……
他很早很早,就想告诉裴枭白关于他的故事了。
从前不说是因为怯懦、卑微,后来是因为恐惧、迷茫,姜予说不清自己想从裴枭白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他也在独自一人的无人静夜中在脑海中模拟过千遍万遍。
挚友裴枭白可能会送上敬佩和疼惜的拥抱,但若是裴枭白……喜欢他呢?
姜予心想,裴枭白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自然是信得过谢昭和裴枭白两人的人品,清楚地明白对方两人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最多是私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怎样更好的照顾他。
裴枭白之前执意要搬来与他一起同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完全没有将对方的私心算在内,姜予的心思异常单纯。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呢?
姜予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裴枭白明明休息了一段时日没有工作,却天天早出晚归,一脸倦意,而那段时间谢昭和宋菲菲则不断传来好消息。
由谢昭负责保密的神秘高融合度志愿者。
谢昭在发现旧版方案有效时异常激动又遮遮掩掩的反应。
以及……在他否定旧版治疗方案后,那位神秘高融合度志愿者曾托谢昭递话,希望他不必自责。
对方说:“从签字参与相关实验时便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若是到了最后的紧急时刻,依然会时刻保持联系,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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