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也没有发出什么惋惜伤心的言论来,只是星网主页置顶换成了他刚刚编辑的一条。
晚安,阿波罗。
重度兽化本就是极度罕见的例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治愈的例子,如果有,那一定是一个奇迹,但太子殿下创造过的奇迹也不少不是吗?也许,也许这次也可以。
兰瑟擦了把眼泪,拉好自己的小被子,他觉得自己睡不着了。
偶像是很神奇的东西,一个人的生命中可能会遇见很多人,但会被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人,唯有与自己有紧密联系的弱者。
而偶像是唯一的例外,那是会让弱者迸发出巨大的勇气去维护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强者的力量。
与血缘无关、与友谊无关、与爱情无关、与强弱无关,即便一生都不会相识,我仍然愿意为你而战。
对于保家卫国的太子殿下,偶像这个词则被赋予了更深的内涵,他们几乎不曾为太子殿下做过什么,但却是被他所保护的亿万民众之一。
民众自发在星网上为他祈愿,点开太子殿下的首页,密密麻麻的祈福弹幕刷过,到现在,也没有人改变称呼,所有人都无视了那个废字。
即便是曾经认为太子殿下过分嗜杀,不适合继承大统的人们,此时也发出了为他惋惜的声音。
兰瑟还是睡着了,他很难得做了一个梦。
年轻英俊的将领从机甲里跳出来,金发随着他的动作跃动,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灿烂,他英俊的面目,被逐渐扩大的光晕模糊了。
兰瑟一觉睡到了傍晚,小杂货间有个小窗,窗外是玫瑰色的云霞伴着暖黄色的夕阳。
帝星是一个地理位置优越的中型服务星,工农业大多交付周边星球,中心区更是完全杜绝污染,他们甚至没有排污产业,而是将污水废弃物等转至平民区暂存,随后由专门的星船将每个星期的垃圾转移到排污产业发达的星球。
因此,帝星的气候条件、大气环境远比其他星球好得多,气象预报十分准确,自然现象出现的时间也很标准,很美。
可是这也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
昨晚安吉莉娜对他说的话像一颗石子掷入他的心湖,荡起层层波纹。
兰瑟快成年了,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家。
其实父母并不是一丝遗产都没有留给他的,因为父母的罪过,他的确无法继承曾属于父亲的一分钱。但是,作为外来人的母亲,却为他留下了一条黄铜吊坠。
对于叔父叔母来说,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黄铜制的坠子,材质低贱且上面不曾饰有华贵珠宝,被临死前的母亲托付给叔母。
虽然这条左看右看都没有什么价值的吊坠对她而言毫无价值,但是这个心怀怨气的女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如愿。
只有成年后的兰瑟搬离这座宅邸,才能拿到本就属于他的母亲的遗物。
毕竟这是弗吉亚家族的祖宅,每一个弗吉亚家族直系后裔都有权利居住在这。
可惜的是,在兰瑟成年之前,由于他们是兰瑟最后的亲属,他们必须抚养这个孩子。
当然,只是保证这个孩子不会饿死,顺利接受帝国义务教育,至于除去学费之外的学杂费和更高教育的费用,那就不在他们的义务范围内了,毕竟由于“兰瑟父亲的过错”,弗吉亚家族荣光不在,家里已经“入不敷出”了。
上初级学院时兰瑟因为晚交学杂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太多次,到最后不得不接受老师的登门拜访。
那时的叔母带着温柔怜爱的神情,用戴着漂亮戒指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见他垂着脑袋避开,便面露忧虑地对那位老师说。
“这个孩子的父母…死的很早…很孤僻古怪…也不怎么喜欢我和我丈夫…好像是把我们当成仇人一样…”
眼看着那位老师的目光从怀疑变成同情。
他还年幼,却已经知道了反驳没有意义。
所以即便很努力地学习,达到了第一军校附属中级学院的分数线,当时还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兰瑟犹豫过后,仍然选择了现在的这所普通学校。
起码这所学校的学杂费,他在星网上帮别人刷一下游戏道具什么的还凑得齐,因为作为一个未成年贵族,中心区是不会有人想要雇佣他做事的。
直到兰瑟成为一名军事博主,并靠着那个太子殿下的视频大火,才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不过出于节俭的习惯,他现实生活中的日子仍然过得与以往一般无二。
安吉丽娜翻的那本教材,虽然是他当下的这个年级,却是兰瑟三年前看的书,是他不满足于当时的教学内容,用游戏道具向一位高年级生换的。
这本讲述精神体的书虽然有比较多的偏差,但对兰瑟来说,其实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因为他,没有觉醒精神体。
在普遍觉醒精神体的10-14岁,兰瑟每天都在期盼、憧憬、幻想着自己的精神体会是什么样子,是相对躁动爆发强的兽类精神体还是相对温和续航能力强的植物类精神体,亦或者是相对普遍平平无奇的器物类。
反正不管是什么精神体,他都会喜欢的。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整整四年,直到最后一年,已经超过了平均年龄的他,仍然在期待。
但是没有,帝国一百八十六亿人中,他偏偏是那百分之二十没有觉醒的人。
长久的沉默和萎顿之后,兰瑟接受了。
叔父叔母倒是好像早有预料,他们在一次晚餐中,状似随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兰瑟一直是和佣人们一起吃饭的,他只是恰好在餐厅的一个角落擦洗花瓶,闻言悄悄地往外靠。
“虽然很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哥哥他是很不错的植物类精神体…但兰瑟的母亲毕竟是一个普通人呢…”
说到“哥哥”时,虽然嘴上用了尊敬的语气,叔父却猛地耷拉下嘴角,露出了与之完全相反的轻蔑表情。
那一瞬间,兰瑟竟然丝毫没有被“普通人”三个字刺痛。
原来他不是普普通通的帝国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原来他只是和母亲一样。
兰瑟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父母的罪过,在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家中,只有叔父叔母知道真相,而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
只有一次,他抱起了安吉莉娜,将她送还给女佣,那晚叔母第一次来到他的小房间,高高在上地敲打着他。
少年以沉默相对,好半天,他从轻颤的唇瓣中吐出一句话。
“叔母,我是安吉莉娜的堂哥,对吗?”
那个女人却好像已经被他的沉默激怒已久,她用看垃圾的视线看着兰瑟的脸。
“是吗?你觉得你是安吉莉娜的堂哥是吗?你觉得你是弗吉亚家族的尊贵大少爷是吗?你是什么?你当你是什么?你不过是那个女人仗着几分姿色爬床生下来的贱种,哈,可笑,靠一身皮肉,要不是娶了那个贱人,安东尼怎么会被捕…”
兰瑟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一开始只是那种惯常的贵族式的嘲讽语调,但看着他的脸,她的声音却越发尖锐了起来,甚至口出秽语,直到看见兰瑟流泪,她才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脸上那些狰狞的沟壑被乍然抚平,她平复呼吸,抚了抚披肩,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痛不痒地说道。
“抱歉,我一时失言了,当我今晚没来过这吧,好梦。”
她轻飘飘地离开了。
兰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般满脸是泪地呆坐着。
那几分钟,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几分钟,长到,他恨不得从窗子里爬出去,马上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如果他三岁,什么都不懂,他会尖声哭闹让这个女人闭嘴,如果他二十三岁,能养活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地教训她一顿让她闭嘴。
可是他十三岁,没有去处,没法养活自己,在被愤怒支配大脑之前,他居然在想。
如果我反抗她,我今晚能去哪里,会不会饿死。
于是,他就那样呆坐在那里,听完了一个疯女人对自己的母亲能说得出口的极尽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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