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24)

　　人影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几声气音，似乎是在笑：“光明神在上。起来吧，我的孩子。”

　　“是。”海伦娜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执手垂头，不敢直视大人面容，轻声道：“不知大人召信女前来所为何事？”

　　圣子不答，反而淡淡道：“海伦娜，我的女孩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毕业之后要来光明教廷工作？”

　　“是的，作为您的随侍女官。”海伦娜小心措辞道。

　　光影中的人点了点头，几缕灿烂的金发自宽大的白袍风帽中逸出，在空气中微微飘荡，反射着阳光的光辉。

　　他道：“光明教廷自是欢迎你的。事实上，光明教廷欢迎所有品性高洁、毫无污垢的信徒，只有这样的贞洁之士，才能侍奉在神的左右。”

　　“海伦娜，你说是吗？”

　　末尾的问句惊得少女一哆嗦，她内心惊疑不定，硬着头皮回答：“是的，大人。”

　　闻言，圣子轻笑一声，摇摇头，似乎颇为遗憾：“近日我却得到消息，有光明教廷之人打着教廷的名义，在外界造谣诬陷、惹是生非，做了许多令人不齿之事，严重违背了教廷的信条。这样的人，海伦娜，你觉得她还有资格进入光明教廷吗？还能以纯洁忠贞的身心侍奉神明吗？”

　　即使圣子的脸完全隐藏于风帽之中，海伦娜还是被其中如有实质的眼神看得心惊胆战。她面色惨白，“唰”地跪伏于地连连磕头，嘶声道：“大人，信女承认自己的过错！是信女被蒙蔽了双眼，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还请大人给予一次改过的机会！”

　　“大人，这份教廷的工作是里斯本家倾尽所有换来的，请您看在信女的父亲里斯本伯爵的份上，求求您，求求您！”

　　海伦娜哭得肝肠寸断，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开，额头磕出血丝，看起来可怜极了。若是在场是任何一位怜香惜玉的男人，很可能就赦免了她的罪过。

　　可惜圣子并不在此列。

　　他仍是负手而立，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中透着冷酷的意味。欣赏够了这女人痛苦的模样，才缓缓开口：“好了，我的孩子，请停下哭泣。请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于我，我才能为你定夺。事情说不定存在转机呢？”

　　海伦娜见有戏，忙停下嚎啕，趴伏着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包括索菲尔德、贝尔纳是如何找上她要求她演一出戏，再到后面是如何使计泼布洛萨脏水。

　　“都是皇家对信女的施压，信女本不愿做如此恶毒之事！”她大声哭叫着，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圣子点点头：“那确实是我错怪你了，我可以宽恕你的过错。但被你污蔑的布洛萨又何其无辜？光明神在上，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海伦娜是个聪明人，立即听出圣子隐含的深意，连忙保证道：“信女明日就公开向布洛萨道歉，证明他的清白！”

　　“正是如此，我的孩子。”圣子叹息一声，语气中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悯。他伸出白皙修长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对着穹顶的阳光轻声祷告：“光明神在上，请饶恕这孩子的罪过，也请还那可怜的布洛萨·多拉贡一个清白。神爱世人，众生皆平等。”

　　虽然他的身体悉数包裹在白袍中，但那沐浴在阳光中的圣洁姿态深深打动了少女的心。海伦娜情不自禁流下泪水，如一个真正的虔诚信徒对圣子拜了又拜：

　　圣子大人是多么圣洁、多么悲悯啊！这才是陆上真正的神的代言人，一举一动皆为楷模，完美得令人无地自容！

　　海伦娜退下后，面对空荡荡的会客厅，圣子停下了对光明神的祷告，静静地负手而立。斑斓的光影中，那具修长的身影愈来愈淡，在彻底消失之前留下一声喃喃低语：“我的小火龙，怎么能任由无知鼠辈欺侮？”

　　语气之缠绵暧昧，再配合那优雅动听的声线，足以令任何听者沉醉。

　　海伦娜后怕不已，回去后马上联系《每日尤莱克斯》，将前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编辑，并郑重向布洛萨作出道歉。

　　如此一来，有关布洛萨的负面报道就彻底消失了，一直死扛着不愿相信的护花使者们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舆论反转，学生们纷纷对自己落井下石的行动做出了忏悔，愈发地追捧起布洛萨，布洛萨的呼声在学院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紧接着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砸下来，砸得众人人心惶惶，也将尤莱克斯卷入看不见的黑暗漩涡之中：

　　发出道歉声明一周后，海伦娜在宿舍割腕自杀了。

第31章 31 疑云

　　【概要：索菲的小心思】

　　即使校方拼命掩盖消息，海伦娜的自杀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无人知道她的自杀动机，她最亲密的室友面对采访时信誓旦旦保证，海伦娜除了一周前外出过一趟其余并没有异样。

　　就连发现尸身的前两小时内，海伦娜还在与室友有说有笑地讨论光明神诞舞会该穿什么礼服，看不出丁点儿自杀的征兆。

　　校方暗中追查数日，实在找不出海伦娜被谋杀的痕迹，便定性为不堪学业重负的自杀，然后草草将尸身运送给里斯本伯爵。

　　自此，无论护花使者们如何痛苦，海伦娜这个昔日在尤莱克斯无比耀眼的女孩儿算是正式陨落了。

　　一时间学院人人自危。心窍玲珑的贵族子弟们自然不会相信官方的说辞，敏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他们在私下里纷纷猜测，海伦娜之死很可能是因为那趟古怪的外出。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趟外出海伦娜究竟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

　　这将永远地成为尤莱克斯的一个谜团。

　　傍晚放课后，两个男生抱着书走在长廊上。

　　他们是海伦娜忠实的粉丝，此刻正因为女神之死而打抱不平。

　　“什么狗屁自杀，我绝对不相信！海伦娜拥有那么光明的前途，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自杀？”其中一人愤愤道。

　　另一人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而且你注意了吗，海伦娜外出的第二日就发表了对布洛萨的道歉。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她其实去见了布洛萨？说不定还受了那混蛋的威胁？”

　　“谁知道呢，但是他最有嫌疑，八成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这人神秘兮兮地对同伴轻声说，“我的好哥们正与海伦娜的室友谈恋爱，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她被发现时正泡在血红的浴缸里，双目圆瞪，唇舌大张，好似在呼唤谁的名字，死状极其惨烈！”

　　“真是可怜的女孩儿！校方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遭到报应吗？”

　　两人正嚼舌根得起劲，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用力抓住造谣者的肩膀。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道冷冰冰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怒火。

　　“嘶——”那男生被抓得生疼，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妈的，是谁——啊！索、索菲尔德！”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坐于地，被旁边的同伴及时扶住。

　　面前这惹不起的煞星，不是索菲尔德又是谁？

　　青年今日没有穿校服，而是着一套利落的骑马装。修身剪裁的白色衬衫显出矫健的身形，袖口被挽起露出白皙的小臂；紧身马裤包裹住两条长腿，再套进黑色长靴里，更显青年身段高挑。

　　红色长卷发被束成高马尾，似一团烈火在身后燃烧。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正牵着一匹雪白的独角兽，一副刚从跑马场下来的模样。

　　如此俊美又光彩夺目的索菲尔德，令那男生们不敢直视，垂下眼睛讷讷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索菲尔德在手心里敲打着马鞭，隐隐透出几分威胁：“你们觉得是布洛萨害死了海伦娜？”

　　两人面面相觑，拿不定索菲尔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对方是出了名的与布洛萨不对付，想必跟他们是同一阵营。于是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没错，就属他最可疑，只要搜集到证据我必将他送上法庭！”

　　没想到一记鞭子猛地挥下来，将这人打得捂脸痛叫：“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