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123)

　　兰斯这才看清楚女孩的全貌：他的莎莎紧紧地闭着眼睛，柔软亮丽的红发失去了光泽，向来玫瑰般粉嫩的双颊惨白一片，双手交叠在胸前，脸上带着笑意，却已经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老天！莎莎——”兰斯挣开布洛萨的手，失魂落魄地朝女孩儿扑去，入手却是一片寒凉，“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拼命摇晃莎莎的身躯，试图发现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小玩笑，下一秒莎莎就能睁开眼对他扮一个鬼脸。

　　“对了、对了！动力剂，一定是没有动力剂了！别怕，父亲这就来喂你喝——”兰斯慌乱地拿出一剂动力剂，掰开莎莎的嘴往里灌，但暗金色的液体却从唇畔滑了出去，再也起不到效果。

　　布洛萨站在兰斯身后，看着对方头一次展现出来的慌乱神情，冷漠道：“不要白费功夫了。她已经知道了你这个卑劣的父亲所做的一切，坚持要把魔力归还给我，于是选择了这种自毁的形式，不留一丝回旋的余地。”他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心，感受其中涌动的魔力，半晌才轻轻说：“兰斯，你知道吗，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在为你赎罪，到最后一刻还在为你向我乞求原谅。她很爱很爱你这个所谓的父亲。真是一个傻孩子，她不值得这么做。”

　　“想想你过去是怎么对待她的，你有真正尽过一份父亲的责任吗？你有真心爱过她吗？你恐怕自始至终都把她当作一个好用的工具吧。”

　　“希望莎莎的死能告诉你生命的意义，能让你对生命产生敬畏之心。漠视生命只会让你越来越迷失自己。”

　　布洛萨冷眼瞧着兰斯血色尽失的脸，以最平淡无起伏的语调说着最锥心的话语。

　　兰斯愣愣地凝视着怀里的女孩儿，想要流泪，却发现眼泪干涸在了眼眶里。布洛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他无法反驳。莎莎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联系他与布洛萨的工具，他从来都没有把莎莎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也没有关心过莎莎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看来，他所施予的那一点点恩惠在女孩儿眼中都是莫大的幸福，如此卑劣的他也是有人真心爱着的。他过去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恐怕被布洛萨说中了，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对生命的不敬。自以为拥有起死回生、操纵亡灵的能力，其实只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愚蠢把戏罢了，在真正的生与死面前，他兰斯的伎俩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再不做出改变，连心爱的布洛萨也要抓不住了。

　　“事到如今，兰斯，你要明白你真的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我既然答应过莎莎不会责怪你，就会履行这份承诺。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布洛萨不欲再在这个溶洞内久留，不管是莫里斯还是莎莎，这里都承载了太多太多，连空气中都是悲伤起伏的味道。他转身要离开这里，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兰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纤细的身躯仿佛一折就断。他将莎莎抱在怀里，美丽的紫罗兰双眸雾蒙蒙的，似在看布洛萨，又似什么也没看。

　　“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要离我而去吗？”他凄然一笑，笑声说不出的苍凉，“莎莎没了，你也恢复力量了，是不是从今往后更要与我划清界限？”

　　“布洛萨，我承认早在一年前就爱上你了。我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心甘情愿接受。”他漂亮的脸庞呈现着病态的扭曲，发红双目死死盯着男人顿住的背影，贪婪地用视线一寸寸舔过：“但你别想就这样甩掉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对你绝对不会放手！不管你身边还有谁，其中必须有我兰斯一个位置！”

　　布洛萨真没想到能从兰斯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他转回身想怒斥兰斯的痴心妄想，看到对方的神态却狠狠地皱起了眉。

　　那是一种混杂上了凄惶与无助的病态神情，两枚眼珠像两枚幽紫的鬼火，风一吹就能将其中的光彩熄灭。明明是在威胁自己，看起来却更像是自己在欺负他。好像只要自己往外踏出一步，他就能痛苦地崩溃于原地。

　　布洛萨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硬下心肠：“看来莎莎的死终于让你醒悟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你是如何对待我的。想求得我的原谅，请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兰斯木然地点点头：“好，我这就抽出自身的一半魔力。”说罢，当真抽出匕首，在左手掌心狠狠划了一刀。

　　大量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兰斯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冷淡地念着咒语。很快那鲜红的血液变成了黑色，散发着浓郁的黑魔法之力，浸入脚下的泥土一直流向了地底。

　　兰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也越来越不稳，到最后布洛萨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觉得心烦意乱：“够了！”

　　兰斯这才止住了继续的自残，但此时他已经削去了三成力量。

　　布洛萨烦恼得揉揉眉心，恢复力量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工夫在这里陪兰斯耗，无奈道：“你想跟就跟上来吧，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你要是再起别的心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罢转身朝洞外走去。

　　望着男人决绝的背影，兰斯抿紧了唇瓣，内心不住苦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彼此的心境已经跟入洞前时大不相同了。他们将莎莎埋在林间的湖畔，正式启程回瑞林城。

　　被掳走这么久，布洛萨很担心索菲尔德和诺兰，要尽快赶回去和他们会合。

　　还有这两个小东西。

　　布洛萨怜爱地抚摩着怀里的两枚蛋，发自内心地宽慰。

　　以三成力量为代价，庞戈斯大人的蛋总算救了回来，已经可以微弱地回应他了。等回到诺兰的庄园，他要拜托诺兰索菲尔德好好照顾这枚蛋，这样自己才能放心地回龙岛铲除叛徒。

　　至于尤莱克斯的蛋……

　　布洛萨冷下眼神，做出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兰斯火葬场开始预热

第124章 122 托付（上）

　　【概要：只要是布洛萨生的，他都好喜欢好喜欢】

　　重获力量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即使不及巅峰，也使布洛萨足够满意了。他本想直接化身成久违的巨龙形态飞回诺兰身边，但又忌惮被尤莱克斯发现，只得以人形加快步伐。至于身后那人跟不跟得上，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兰斯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布洛萨身后，而且异常沉默与阴郁，如脚下的黑影般静默无声。布洛萨完全无视了对方，只专心赶路，对方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他也就懒得搭理了。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三天后两人到达了瑞林城。

　　布洛萨被掳走后，诺兰和索菲尔德几乎没有合过眼，不眠不休地外出寻找布洛萨的下落。两人分工明确，索菲尔德直接带人堵截阿瑞拉小镇的矿井，诺兰则是亲自去不归密林的斜塔寻找线索，看兰斯到底能把人藏到哪儿去。同时还要避着教廷的眼线，把两人折磨得快掉了一层皮。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耐心即将告罄时，布洛萨竟然回来了，而且还毫发无损。

　　彼时两人正在会议室规划下一步行动，索菲尔德的狂躁快抑制不住了，捏着诺兰的领子差点就要跟对方干架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仆从惊喜的报告声：“诺兰少爷，索菲尔德少爷！布洛萨少爷回来了！”

　　“什——”索菲尔德捏起的拳头愣在半空中，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诺兰则是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索菲尔德，面上掩不住的喜色，急匆匆往外奔去：“快，快带我过去！”

　　“遵命，少爷。”

　　等一行人来到会客室时，看到的就是毫发无损的布洛萨。他身材挺拔，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十分不错，没有诺兰想象中的黯淡枯槁，甚至比之前在庄园静养时看起来还要好。

　　见到急匆匆赶来的两人，布洛萨舒展面容，挑眉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诺兰、索菲尔德，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布洛萨！”索菲尔德差点激动得哭出声，猛扑过去，将朝思暮想的人紧紧揽在怀里，确认一般上下抚摸着：“我的心肝儿，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兰斯那个混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快让我摸摸瘦了没有——”他纤长的指节捧住布洛萨的脸，颤抖着眼睫泫然欲泣，漂亮碧眸里全然是粼粼的波光，一连吐出了好几个问题。